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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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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都已去了。”小太监埋着头笑道。这样好的出头机会,哪家的女眷都不会错过的。若真一举赢了头名,那可是极大的荣耀。

“想去吗?”李绵澈吩咐人点了火炉,扭头去看顾轻幼。他这才发现,那纤细白皙的脖颈下,原来已见山丘初起。她已不是小孩子了。

“您喝口茶。”顾轻幼见李绵澈喉头轻动,赶紧倒了杯水递过去,接着才答道:“我可以不去吗?”

小太监已经传了半天的话,还是头一回听说有人不去,不由得想擡起头看看这是什么样的姑娘,但想到上头是太傅大人,还是按捺住了。

“当然可以。”李绵澈毫不犹豫。

小太监暗中撇嘴,心道怕是这位姑娘是新来的,不知道这春狩的头名有多难得,于是颇有些得意道:“回禀姑娘,这奖赏不奖赏的您或许不在乎,可今日这么多人,若是能赢的话,可是件极荣耀的事。咱们大誉的天下都是从马背上得来的,自然也以骑马射箭为要事。每回得了头名的男子或女子,都要在誉州被传颂很久呢,那可是佳话啊。”

顾轻幼点头赞同,旋即却轻快地转过来面朝李绵澈黠笑着,低声反问道:“照这么说,输的人就不高兴了?”

李绵澈笑着嗔她一句,可眼神却很温柔。小太监还想再啰嗦,李绵澈已然不耐烦,摆着手道:“都说了,我们不去。”

我们?小太监摇摇头。这位太傅大人还真拿这外来的姑娘当自己人。

“既然不去争那什么头名,我就带你去别的地方。”李绵澈随手拎了一件披风来,语气轻盈,似乎早就安排妥当了似的。

顾轻幼以为是带自己去见义父,一时更高兴,自己扯着披风裹上,笑眯眯地跟在了后头。

景县群山环绕,但路却修得不错。李绵澈似乎有意放慢了速度,但二人依然是一前一后。片刻后到了一处山脚下,不知是心疼马匹,还是有其他顾虑,总之李绵澈下马叫她一道慢慢走。

其实只要出门,顾轻幼就是开心的。更别提眼下正是暮春时节,万物都已萌发,树叶嫩绿,小草也能随风招招手。

走到半山腰,路已渐渐难走。李绵澈平素常在练兵场上,自然不在话下。顾轻幼原本也能走,但前几年伤过一回身子后就大不如前,因此颇有些吁吁。好在李绵澈的速度也渐渐慢下来,她倒能跟上。

“到了。”李绵澈忽然站住脚,声音随着风,却格外沉稳。

顾轻幼茫茫然擡头,这才发觉不过是山腰的位置,四周草木虽盛,却不见义父的人影。难不成要在这等?她正费解,便见李绵澈的目光悠然地已经投向不远处。

清风吹动脸颊的秀发,乌黑的发丝轻轻拂过粉嫩的嘴唇。她微微侧目,这才发觉远处平地之上,数百数千的骑兵此刻正在操练射术。

“这是?”顾轻幼没见过这样恢弘的场景。身着盔甲的兵士们整齐划一地骑在马上,远看便是一大片银光闪烁。随着前头有人挥舞一张大旗,第一排的兵士们便齐整整地拉弓射箭,数十支箭弩甚至裹挟着风声,不等目光追上,便齐齐射入前头的靶心。

不是停留在靶心上,而是将靶心射穿。

顾轻幼还没等叫好,扭头再看,这才发觉第一排的兵士已经由两侧鱼贯而下,第二排的兵士则驱动马蹄补上来,不等人反应,同样是数十支箭弩射出去,再次将刚刚更换过的靶心射穿。

除了箭弩和骏马偶尔的嘶鸣,操练场上再无旁的声音。可这整齐的阵势,这磅礴的气焰,却让顾轻幼觉得自己听见了这些兵士们雷鸣般的呼啸。与旁边春狩之地的嬉笑随意截然不同,这里是真正的操练场。这里的兵士,才是真正的男儿,足以让那些热衷春狩的贵公子们自惭形秽。

“这是护驾的御军。”李绵澈站在顾轻幼的身边,将阳光遮住大半。

“他们怎么做到……这么整齐?”顾轻幼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此刻人早已呆了。

“自然是日久练出来的。”李绵澈答话间,语气也有些自豪。

眼前,旋即是阵型的变化。顾轻幼还没看清楚兵士们如何行动,下头已然换了不同的阵型。此阵型以盾在前,后头则为万箭齐发的阵势。随着旗帜在对面山头一闪,顿时数不清的箭弩射向了对面的一片桃花林。但见万箭过后,前头的一排桃树依然如冬日般干枯了似的,竟连半朵花都不见了。

“好箭法。”顾轻幼呐呐赞叹。“小叔叔,他们真厉害。”

“自然厉害。”李绵澈目光悠远,语气绵长。“只有这样的兵,才能护住咱们大誉的百姓,才能把咱们失去的每一寸土地全都收回来。”

顾轻幼看向小叔叔,但见他一袭黑色镶边交领大袖长衣,肌肉硬实,襟胸挺括,是下头一众兵士站在一起都比不得的气势如虹,心里忍不住地有几分佩服和敬仰。

“小叔叔……”她很想夸他。但话还没说完,晚淮一路追上来说是皇帝在找太傅大人。

她一下子偃旗息鼓,又见小叔叔似乎细细瞧了自己披风上细密的风毛,才听他道:“让晚淮陪你慢慢下山吧,我先走一步。对了,顾医士稍候便到了。”

“好。”顾轻幼嗓音有些紧,略清了清喉咙,重新应了一遍,才将手腕擡起,轻轻挥了挥。

于百千兵士的背景下,一张娇美的容颜似乎格外璀璨。李绵澈稍稍蹙了蹙眉,掩去唇畔渐浓的笑意。

“晚淮哥哥,你也跟他们一样厉害吗?”下山的路上越来越暖和,顾轻幼的话也多了起来。

晚淮摇摇头,笑道:“我可没他们这么好的福气,能有太傅大人亲自教箭术。我从小是跟我师傅学的剑,连骑马都是硬着头皮学会的。”

“小叔叔亲自教的?”顾轻幼十分诧异,侧眸去看晚淮。

晚淮被这双水灵灵的眸子一瞧,一时有些发怔,旋即才挠着头道:“大人没跟您说吗?”

顾轻幼摇摇头,表示浑

然无知。

晚淮噤了噤鼻子,想到顾轻幼不是外人,便打开了话匣子。“人们都说咱们大人出身草莽,其实这话没错。当初锦平之乱时,正值壮年的先帝中道驾崩,连道旨意都没留下。先帝的弟弟,也就是当年的邾王手握兵权,借口拥立当今陛下为帝,率军入了誉州。不想他一朝入宫,却将陛下和长公主囚禁,又挟兵权以令诸大臣,意在帝位。”

“好在囚禁陛下和长公主的正是彼时御军首领韩梦昌,韩将军虽不敢与邾王做对,却也暗示手下在囚禁之所留了个口子,总算让陛下和长公主逃了出去。当时说来也不容易,是伺候陛下和长公主的两位乳娘穿了陛下与长公主的衣物做替身,这才遮掩了几日。趁着这几日的功夫,陛下与长公主联络太后,也就是当时的舒妃手下之人,总算想法子出了皇宫。”

“再后来,便遇上了咱们太傅大人。具体的事太傅大人倒是没说起过,但瞧着陛下对太傅大人的信任,只怕咱们太傅大人当时是以命相搏,这才护住了陛下与长公主。此事过后,大人手下的弟兄不过剩下几十人,这几十人因着有功,便都入了御军。这几十人的马术箭术都是大人亲自教授,几十又传几百,几百又传几千……后来大人又亲自操练阵法,将骑兵与步兵协调,如此四年有余,才终于有了今日姑娘瞧见的样子。”

顾轻幼听得怔怔的,似乎唯有最后一句话记住了,擡眸问道:“这么说,小叔叔的马术箭术是最好的?”

“那自然了。”晚淮笑道:“您还不了解咱们大人的性子嘛,凡事只争头一名,什么事不是做得最好的?听说最初那几十位弟兄,连射箭的法门都是咱们大人教的,什么左右开弓之术,百步穿杨之术,一箭双雕之术,全都学透了。”

“听你的意思,倒是很遗憾。”顾轻幼笑笑。

晚淮摆摆手。“那倒也不必。那些弟兄里头也有我认识的,他们与我讲过,说这些东西说起来容易,可谁也不知道他们背后练到什么份上。我说我怎么能不知道呢,这些年我虽没见过兵士们操练,却见过咱们大人操练啊。啧啧,有几回我眼见着大人的手掌心都流血了,扯了块布缠上就继续陪着兵士们练……”

“不过话说回来,咱们大人带出来的兵才真叫兵。当初越江之乱,大伙都觉得是孟将军的功劳,可谁又知道那地图是咱们大人领着几位御军弟兄亲自勘画出来的。若没有那地图,十个孟将军也白搭啊。说起这事我就生气,那孟将军带着人前后去了十数回,不是折在了瘴子林,就是折在了狮子岭。哎,大人回来的时候何尝不是一身伤……”

山脚的春风已经渐渐变得轻柔了,顾轻幼扯下披风上的绸带,将披风随意地搭在马上,一手牵着缰绳,步伐也渐渐变得慢起来。“小叔叔说……”顾轻幼的声音格外轻柔。“他说,只有这样的兵,才能护住大誉的百姓,才能夺回大誉失去的每一寸土地。”

这话说得晚淮也心里沉甸甸的。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明白,失去的土地意味着什么。他沉吟半晌,方道:“其实我就是陵江州的人。”

陵西州,陵江洲,皆地处大誉与大骊国交界,数十年战火频仍,最后被先皇拱手送给大骊国。

“我逃出来了,可爹娘和姐姐没有。据说大骊国苛待陵西与陵江之人,将其视作奴仆,肆意打骂买卖,我爹娘本就有旧疾……”难得的,顾轻幼看见晚淮脸上一片沉郁之色。不过很快,这片沉郁便变成了意气。“大人说了,渭北之事定在两年内有决断。除了这个内忧之后,头一个就要跟大骊国算账。”

说着话,晚淮忽然昂首看向顾轻幼笑道:“顾姑娘不会也和外人一样,已认定咱们大人有意讨好渭北候吧?”

顾轻幼下意识地摇摇头,却是道:“从来没有。”

晚淮侧目看向顾轻幼,猛然觉得自己从前是小瞧了这位姑娘。人家虽然心思简单,可从来都不是没有自己的想法。

从来没有,这四个字说得容易,但又有谁真的能如此信任大人呢。

转眼已经回到了戊字号的大帐,晚淮正要依礼退去,便见一位小太监笑着过来问候。“方才公主去陛下跟前应酬,耽误了姑娘们赢钗的趣事。如今前头业已重新准备好,姑娘尽可过去。”

顾轻幼没太懂,扭头看向素玉,素玉便低声解释道:“姑娘走后,陛下叫了公主过去,公主便派人来说赢钗之事暂且推辞两炷香的功夫。”

“您要是不想去,就不去,反正刚才都推托了。”晓夏笑眯眯道。

“不,我要去。”顾轻幼略略沉思,想起方才气吞山河的战士们,面露笑意道:“小叔叔赢惯了,可不能输在我这儿。”

“姑娘您是要去赢那支孔雀钗吗?方才有人送过孔雀钗的画像来,那钗子是白玉的,高冠双翅,瞧着很是栩栩如生呢。”晓夏开始想象那孔雀钗戴在顾轻幼头上的模样。值得太后娘娘赏赐一回的东西,肯定是相当精美的。

素玉忍不住轻轻拧了晓夏一把。“那孔雀钗难道是好得的?就算骑术绝佳,也得运气好才行。你别光顾着哄姑娘高兴,姑娘方才晕车还没休息好呢。何况咱们也不缺那钗子。”

晓夏还要顶嘴,恰好林桂儿走到帐子前头,此刻已经笑道:“这小丫鬟说得没错,孔雀钗很是难得。我记得前年似乎太后也留了玉折扇在林子里,当时大伙足足寻了一个时辰,才终于被一位协领大人家的二姑娘找到的。那二姑娘也是厉害的,听说从小就练骑术,大伙谁都没她的马快。”她脸庞比林馥儿生得更小,但显然精于算计,虽然年幼,但眉心已有隐隐的八字印痕。

“或许夺钗,也不全凭骑术吧。”顾轻幼一边由素玉帮忙紧了紧手臂上的缠带,一边笑答道。她四下瞧瞧林馥儿不在,便猜她已然是去挑马了。

林桂儿站住脚步等候,这才发觉顾轻幼的一身衣裳精致无比,衣角上的绣纹栩栩如生不说,似乎还微微泛着光,大约是掺了金丝或者银丝在里头。她忍不住拽了拽自己这件刚换上的骑装,虽也是睢王妃特意在出门前找人做的,但显然没舍得花大价钱。

她微微叹气,果然人是不能同命争的。大概当初生下顾轻幼的村妇也从未想过,自己的女儿如今能穿金戴银吧。林桂儿心底这样想着,脸上却笑得更加亲切。既然顾轻幼这样富贵,大约也不会太在意那间首饰铺子的事,或许自己稍稍示好,就能开一间或者两间分号了呢。沐姨娘没有多少陪嫁,夫人的嫁妆大头也都要给林馥儿留着,自己将来能过上什么日子全凭自己的本事了。

“顾姑娘,咱们一道走,我前几年来过一回,对这里面还算熟悉,简单给你讲讲吧。”林桂儿有意示好。

顾轻幼并不在意,微微点头便随着她一道往正中央走去。路上,林桂儿七七八八说了一会,待到二人快要选马的时候,她才像下了决心似的,拉住顾轻幼的手道:“顾姑娘,你也知道我的未婚夫是步军副尉府上的,前两日我曾见过府上的四姑娘。那四姑娘与我说,今年的宝钗大约会在西南方向,因为她哥哥之前曾见着有人在清理那边的荆条,又特意圈了几棵树出来。所以,一会你就往西南方向去吧。”

正打量着眼前的几匹马,顾轻幼的目光渐渐收回来,落在林桂儿那张精明的脸上。

被这样清透的目光一瞧,林桂儿顿时有些心虚。自己说得的确是实话,只不过同样的实话已经被她说了十几遍。她自认自己骑术不好,不可能会夺得宝钗,索性便把这条消息拿出去送人情。这几日她几乎跟自己见过的贵女说遍了这番话,甚至连林馥儿也没落下。

总有人会念自己的好。林桂儿牢记沐姨娘曾说过的,在誉州这样的地界混,靠的就是好名声与好人情。人情送多了,不愁日子不好过。

但眼前的顾轻幼,似乎与之前那些人质疑的眼神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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