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回光(八更)(2/2)
等和人类先生结婚——不对,联结以后,一定要问问看!
崽崽们的话题逐渐跑偏,但人类的交谈还停留在原点。
皇后在成为皇后之前,是位能歌善舞的知名艺术家。
皇帝当初惊鸿一瞥,对她一见钟情。
皇后在成为皇后以后,也没有完全放弃职业,收了许多学生。
裴桉是其中最有天赋的一个,深得她的喜爱。
小裴桉和小谢恺尘年龄相仿,也聊得来,皇后便在闲暇时间邀请裴桉进宫来玩。
彼时帝后琴瑟和鸣,相敬如宾,皇帝偶尔来陪伴,也记住了自己生性内敛的儿子这个唯一的朋友。
某日,皇后在总喜欢穿长裤长袖遮蔽自己的裴桉身上,发现了虐待的痕迹。
其中一些出现在这个年纪的孩子身上,过于触目惊心了。
皇后心疼地将男孩的双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里,温柔而坚定地告诉他,不用怕,坏人一定会得到惩罚。
伤害儿童,尤其是这种方面的侵害罪行,按照帝国法律都会从重处理。
裴桉的那个变态富商养父被流放至荒苦矿星,生不如死。
生父也因买卖儿童获刑二十年。
至于小裴桉,在本人拒绝寻找其他领养家庭之后,由皇后开设的公共福利机构抚育至成年。
后来的他进入专业艺术院校学习、去别的星域交流深造的费用,也都是出自皇后名下的优秀青年资助基金。
可以说,能有如今象限知名的大导演,和皇后所做的一切是分不开的。
皇后于裴桉而言,亦师亦母,更是一辈子的恩人。
光鲜亮丽的裴导那些泥沼里的童年与过往,对于大众来说是个秘密。
然而皇帝是清楚的。
聊到裴桉的事,很难不想到她。
“你和你的母亲很像。”皇帝看向谢恺尘,叹息道,“也许朕说这话你不会相信,但朕……但我的确很思念她,这些年总会梦见她。”
只有在提到亡妻时,他才会更改自称。
谢恺尘盯着茶杯里蜷曲的花瓣,没擡眼:“这些话让王妃听到了不好。”
王妃,指的是三皇子谢狄川的生母。
那个先后刚仙逝,就被风光迎娶,得尽皇帝宠爱的女人。
提及此人,老皇帝脸上浮出几分苍凉的讥讽:“朕醒来到现在,她甚至没来看过一次。”
外面现在风言风语传老皇帝要立三皇子为储君,那她以后就不再是有名无分的王妃,而是真的享有无上荣光的皇太后了。
皇帝自嘲地想,自己还没有死,但是每个人都迫不及待要他死,急切地等着他死后来分走每一块还能值得利用的血肉。
呼风唤雨了一辈子,走到生命尽头才发现原来什么也没有得到,什么也留不下。
小凤凰感受到这边明显的悲伤波动,停止了崽崽们的跑题大讨论,拍拍翅膀飞过来,落在老皇帝的膝头。
方才还一脸苦大仇深的老皇帝,一见小鸟儿就笑开了:“你就这么喜欢这个位置呀?”
再强硬的做派,再高壮的猛男,再冷漠的君王。
对着小幼崽说话,那也是要捏起嗓子放软声线变成夹子音的。
三个年轻男人听着陛下这种从未见识过的腔调,一阵恶寒。
人人审视了一下自己在跟这个小毛团说话时夹子音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后那恶寒更重了。
老皇帝帮纪攸梳了梳毛,小鸟儿擡着头,眯起眼睛,很舒服的样子。
太子有些吃味,还是在父亲面前把刚冒出头的独占欲努力按下去。
小凤凰似乎发觉了他心情不妙,围着四个人类飞了一圈、挨个贴贴之后,还是回到了饲主的掌心。
神禽的确是要雨露均沾,平等地爱着众生。
但约阿诺除外。
谢鸣风见自家兄长在被坚定选择之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心想紧绷至今的老哥可总算是舒坦了。
他对着太子手心里的小毛球打趣道:“小可爱,你这可不够一碗水端平呐。”
“啾啾~”
凤凰抖毛。
要什么一碗水端平呀。
有人类先生在的地方就不再是选择题,变成了答案唯一的填空题。
老皇帝听说纪攸喜欢吃花种,派御花园的园丁去收集了好几十种,放在一只精致的水晶碟子里,端给凤凰让他进行豪华自助。
他享受地看着小家伙吃播,面上却蒙了一层伤感的疑云。
这样亲手喂食,又还能有几次呢?
“朕时日无多了。”他开口,“其实本该早就离开的,是你的小鸟一定要朕回来,跟你说些话。”
对妻子的愧疚,对长子的亏欠,这些刚愎自用的老皇帝一生都不曾说出口的话语,在黑黢黢的精神海中,浅金色的光团告诉他,有什么话要自己去说。
道歉这种事情,当然要亲自说出口才行。
连小幼崽都懂得的道理,一个象限的君主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他活了几十年都放不下的自尊自傲,在寿命将至之时,又还有什么用处呢?
馋嘴的小奶啾吃到颗大了点儿的花种,差点噎着。
谢恺尘轻轻拍着他,未发一言。
母亲已经离开那么多年了,现在说什么,她也不可能再听见。
三言两语难道就能弥补她孤寂地含恨而终吗?
关于皇后的病逝,裴桉同样有着属于他自己的无法释怀。
好在大导演辗转场合数不胜数,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技术一流:“陛下可不能乱说,您现在身体不是好得很吗?”
老皇帝笑了笑,笑意有些苍白:“朕的身体如何,朕最清楚。”
这些仿佛完全康复的时光不过是借来的,总是要还回去。
那个名为“回光返照”的词,回荡在每一个人的心底。
谢鸣风对这桩憾事没有任何插话的余地,喝着自己的自制奶茶。
他虽然自小就被皇帝认回来,养在别院,一直是皇子的待遇,锦衣玉食,无微不至。
可不知为何,总有种像孤儿一样长大的感觉。
也因此对亲情的话题格外陌生。
另外几个人不约而同沉默下来,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幸好,他们还有凤凰。
纪攸埋头吃花种,心无旁骛,根本没听人类又说了些啥。
等到他吃饱之后擡起头,才发现每个人都不讲话了,目光全落在他身上。
仿佛靠收看他的吃播,才能冲淡氛围的冰冻和僵硬。
“啾……”
小凤凰摇摇晃晃飞了几下,还是决定回到约阿诺那里。
他直接仰躺下来,给人类先生展示吃得圆鼓鼓的、几乎撑成一个球的小肚子。
啊啊~瘫倒_(:з」∠)_
人类先生问:“难受?”
“啾啾~!”
饲主无奈道:“幼崽不可以一下子吃这么多。”
还没搞清楚神禽是怎么消化凡尘的食物的。
总之小朋友很容易积食。
小毛球连撒娇带耍赖,就那样摊在他掌心里,要摸摸。
谢恺尘用指腹很轻地揉了下他的小肚肚。
并不是软绵绵的手感,而是很Q弹的那种。
指尖微陷,再弹起,惊起一滩碎金。
……是真的很Q弹。
凤凰被他挠舒服了,眯着眼,奶猫一样呼噜呼噜。
同样饲养飞禽灵宠的谢鸣风震惊:“……小鸟是怎么发出这种声音的?”
裴桉:“可能是跟Miuiu学的。”
老皇帝:“?”
裴桉:“小不点之前在我家住了一段时间,每天都是Miuiu照顾他。”
皇帝:“这样啊。”
语气充满羡慕。
还忍不住瞄了眼儿子,疯狂暗示。
什么时候把小鸟送我这儿来住住?
太子装作没看见。
借由小奶啾究竟是怎样模仿奶猫发出呼噜声,几位尴尬的人类重新打开话匣子,气氛再度活跃了起来。
恒温花房的墙是透明的,能看见外面萧条的景象与花房里盛放的繁花之间鲜明的对比。
一墙之隔,寒冬挡在外面,暖春留在身边。
凤凰毕竟是凤凰,不会得凡夫俗子那样的病,很快也就消化得差不多了。
恢复元气之后,纪攸拍拍小翅膀飞起来,身上那件纯白小披风的金球球随着动作晃啊晃。
他是个需要源源不断汲取信仰的神禽,鸟生目标是要变得非常可爱,非常受欢迎,成为众人最喜欢的那一个。
凤凰原身有祈愿舞的优雅,伪装过后的迷你小雀鸟自然也有小雀鸟的可爱。
他在众人的目光中快乐地跳起舞,像个会动的奶黄糯米糍。
人类都以为是小家伙的天真懵懂软化了他们的心结,殊不知,在凤凰每一次飞行、起舞时抖落的金色碎光都悄悄渗入各自的精神海中,由凤凰灵力抚平了他们的焦躁。
他天生是给众生带来福祉与安宁的神明,无需任何训练,也无需怎样大张旗鼓施展法术。
光是在那儿,便是宁静的化身。
他是人类精神海中的定海神针,是晦暗长夜里光辉的明灯。
一颗尚且幼小的、与世长存的不灭恒星。
*
哄好几个人类之后,端水大师小凤凰该去小动物们那儿雨露均沾了。
然而奇怪的是,向来端庄冷艳、很有巨星派头的谬儿,竟然进入全面戒备状态。
弓背,炸毛,瞳孔放大,背成飞机耳。
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哈”声。
纪攸疑惑地想要飞过去,被金刚鹦鹉急忙拦住:“哎哎,你别过去当炮灰。”
炮灰?
又是一个新知识点。
然而奶啾还没来及问,被鹦鹉护在斑斓的翅膀
他从厚实的羽毛中费劲地露出小脑袋,看向猫咪所在的地方。
——与谬儿对峙的另一方,是老皇帝的金雕。
猫科动物在同体型的动物中打遍天下无敌手,但金雕一来比谬儿大了不少,战斗力更是禽类的巅峰,这让猫咪感受到了史无前例的威胁。
一爪子能让自己开膛破肚,也能轻易地叼起自己。
小猫咪当然要害怕。
相比之下,金雕沉着淡定,对亮爪子的黑猫视如无物。
老皇帝给灵宠取了一个敷衍又贴切的名字,老金。
老金像个真正的邻家老头儿那样,对大多事漠不关心,除非主人的安全受到威胁,才会让逾越者尝尝什么叫皇威。
同为鸟类,无论是金刚鹦鹉,还是凤凰的伪装形态、或是原身,和金雕的体型差距大得很。
老金像个什么巨型怪兽。
店小二虽然张开羽翼护着纪攸,可纪攸能感觉到它也在不停发抖。
小凤凰不明白。
它们为什么要害怕呀?
趁着鹦鹉的松懈,他终于突破障碍钻了出来,飞向金雕,开心地啾啾叫:“老金老金~”
谬儿和店小二同时显出惊悚之色。
店小二甚至不敢看下一秒会发生怎样的残忍场面——
让一猫一鸟惊掉下巴的是,金雕不仅没有撕碎这个不自量力的小东西,反而让他飞到了自己头顶。
期间懒懒地睁开一边眼睛,瞥了下它俩,再次闭上,仿佛无事发生。
它是帝国皇帝的灵宠,承袭了帝王的威仪、沉稳与气概,不怒自威。
奶金色的小毛团成了深褐色的金雕全身上下最明亮的那一抹色彩。
胆大包天的小奶啾抖了抖毛,欢喜地蹭了蹭金雕。
“老金老金,你好吗?”
凤凰说话像唱歌一样。
“我很好,谢谢小殿下关心。”
老金的声音轻不可闻。
它跟着年轻时皇帝征战四海,云游八方,比谬儿和店小二这种温室呵护出的小花朵见过的多得多。
也因此是谢恺尘以外,唯一感应到了纪攸的真身不是中风的山雀、而是神物凤凰的存在。
但如果太子没有告诉别人,一定有太子的理由。
它也同样看破不说破。
谬儿没听见金雕的回答,只听见了纪攸的问好,难以置信:“你刚刚叫它什么?”
纪攸理所当然:“老金呀。”
谬儿:“……”
店小二试探:“那、那个,金先生,我、我也能这么喊你吗?”
老金睁眼:“。”
店小二:“我知道了,对不起金先生T_T。”
见多识广的老金让小凤凰很是敬佩。
幼雏破壳还不到一年,在荒星森林时没怎么离开过圣梧桐的领域,如今更是受限。
他从没有飞去过很远的地方,没有看过更高远广阔的天际。
老金告诉他,在无垠的天空之外,还有星河,还有宇宙。
纪攸对那些自由的代名词充满向往,也就对老金移情出了别样的尊敬。
他不知道的是,这个严肃得像个老爷爷一样的金雕,在识破他是凤凰的第一眼,便心甘情愿当他的信徒了。
那边裴桉想到了一个绝妙的话题,冲纪攸招招手:“小不点,来,我给你讲讲你主人的事怎么样?”
突然被cue的太子:“?”
显然小凤凰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抛弃了灵宠伙伴们,飞过来:“啾啾!”
“具体说个什么时期的好呢。”裴桉摸了摸下巴,看似灵光乍现,实则蓄谋已久,“说五岁时候的怎么样?还是十岁?”
谢恺尘:“……别。”
裴桉:“好,那就都说。”
裴导玩心大起,阻止也来不及了。
谢鸣风对这种难得可以正大光明八卦兄长的时刻参与积极性极高:“我可以贡献大哥十五岁的。”
老皇帝大笑:“朕也想到一些,先等Annie和鸣风说完。”
小凤凰格外捧场:“啾啾啾!”
都要听都要听!
猝不及防成靶子的谢恺尘:“……”
今天下午茶的中心主题不是自己吧。
怎会如此。
*
“哈哈哈哈,大哥你真的和Ann哥为了一颗葡萄打了一架吗?结果最后葡萄还摔烂了?哈哈哈哈哈……真看不出来你小时候是这样的……哈哈哈哈……”
回去路上,谢鸣风笑得根本停不下来,肚子疼到直不起腰,瘫在轮椅上。
谢恺尘若有所思“唔”了一声。
然后表情平淡地转头看向弟弟:“真的有这么好笑吗?”
那是个以问号结尾,但绝不是一般疑问句的句子。
可以说是质问。
或者胁迫。
谢鸣风:“…………………………”
谢鸣风一秒变脸,严肃得像参加星际大战高级将领会议:“大哥我错了,一点都不好笑,我比较好笑。”
谢恺尘:“确实。”
谢鸣风扭头拍了拍脸,调整笑得酸痛的肌肉,再看向谢恺尘时又是那个懂事贴心的弟弟:“大哥的鎏宫装修好了吗?”
为了迎接凤凰的到来,给小叽打造一个更适合小鸟活动的空间,谢恺尘将自己的太子寝宫全都翻新了一遍。
他没多追究二弟先前的放肆:“差不多了,过两天应该就能回去住了。”
“啊,好想去看看。”
谢恺尘擡起腕机看了眼时间:“现在也行。”
谢鸣风受宠若惊,差点以为大哥是专门邀请自己去看的。
马上反应过来,是想让小鸟验收一下,要是有哪儿不喜欢的还能再改。
太好了,差一点就自作多情了。
小凤凰和金刚鹦鹉一前一后追逐嬉戏。
奶啾长这么大也没跟同类一起飞行过几次,难得有机会,开心得不得了。
一会儿飞到人类前面,一会儿又落到很远后。
皇宫处处有侍卫和监控把守,不至于出什么危险,饲主也就任崽崽们撒欢。
漫天洒落银铃般欢快的啾啾声。
以及店小二嘚啵嘚啵嘚啵的一箩筐废话。
为了配合谢鸣风的轮椅,谢恺尘的速度也不快。
兄弟二人聊着装修的问题,没人注意到碎嘴鹦鹉突然停下来。
它掉了一根绯色的羽毛。
没有任何征兆。
羽毛飘飘荡荡落在地上,鲜红得像一滩血迹。
明明是它身上的,却看着有些晕眩。
“害怕。”它自言自语,“害怕。”
它擡起头。
一高一低的两个人类还在往前走。
不远处,浅金色的小毛团飞到哪儿,哪儿就流光溢彩,漂亮极了。
更远的地方,天空一碧如洗,连朵云都没有。
好安静。
安静得……令鸟心慌。
或许是为了应证它对危险的直觉,金刚鹦鹉看见天际的蔚蓝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几乎是眨眼间,凭空出现的猛禽闪电般俯冲到了他们面前。
利爪一钩,抓走了在唱歌的小凤凰。
【作者有话说】
没有权谋宫斗,只有甜甜养崽,太子VS三皇子争夺帝位的剧情都是为了日后独掌大权宠啾啾做铺垫~
PS,最后出现的不是老金
PPS,啾宝不会受伤害的=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