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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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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云晓一时不知她到底打什么主意。

她虽年幼,却自幼聪敏,常将教中人耍得团团转。

圣女见她顽劣几次要罚她,每逢此时拂衣便要为她求情。

她与拂衣虽是左右护法,对比拂衣曾是圣女婢女,她却远了些。

况她看久了,也看出圣女对她心软得厉害,纵容得她无有不敢为的事。

容歌道:“天师危长瀛,有处平风楼,大懿之事,平风楼无所不知。

此番你我进京,早入了他目。我若想刺杀他,你需先铲除那平风楼,闭塞了他耳目才好。”

云晓清知这是公事。

纵知她这是刻意将她支开,只事关圣女之令,她不敢大意,只得下了马车。

容歌撩开车幔,见她离去,这才唤马夫接来宴犰,去了皇宫。

重生后,容歌不是第一次来皇宫,可每一次踏在这白玉道上,心神仍会恍惚。

危长瀛曾一度将这四方皇城变成了人间炼狱。当日这白玉道,堆满了十万大军的尸骸,红色的天、红色的血,天与地只是一片红海翻滚。

晏犰跟在她身侧,看着远处地重檐琉璃瓦,心底一阵压抑,低声道:“我不喜这里。”

每次踏足这里,他总会觉,这里围困了他的前世。而那个前世,他与他的小九,相依为命,却渐行渐远。

容歌低垂的眼睫,微一轻颤。

前世的宴犰本不必净身入宫做宦官。

是她骗了他。

她莹白的纤指轻抚上他略凉的脸颊,轻声问:“阿犰,你会陪我一起入宫的,对不对?”

少年比她大上一岁,面庞犹显稚嫩,眸底满是挣扎,不敢看她眸,艰涩地道:“小九,我不想做太监。”

他知小九不喜他,可他心底的欢喜坦坦荡荡,哪怕是有缘无分,他也认了。

只要小九还是他的小九,纵做了皇后、太后。待圣女大业终成,他愿陪她身边不舍不弃。只他终是男儿,怎肯残了身。

她轻环抱住他腰身,紧贴他胸膛处的脸,眸底是一片平静的冷:“阿犰,待任务完成,小九愿与你一起远离京城,嫁你为妻。”

她知阿犰不会拒绝她,也从来拒绝不了她。

她册后日,她的阿犰成了宦官。

做皇后之路,极是顺畅。

她是并肩王容修远之女,与公主同尊的麒麟郡主,做皇后是门当户对,亦是理所当然。

难的是做太后。

顾成瑞表面软弱无能,实则老谋深算,身子骨极是硬朗。若要他死,夺他手中权,她要玩权弄谋。

她能信的只有阿犰。

鲜衣怒马的少年,向往江湖的快意恩仇。喜吹玉笛,喜山海湖泊,到底被她用情困在了阴诡地狱。

她与顾成瑞互相利用的那三年,纵与他无夫妻之实,却着实需好生应对他。

那三年,她便看着向往自由的少年,慢慢地蜕变成了阴鸷嗜血,权倾一时的掌印大太监。

容歌静静地看他:“阿犰,教我吹笛好不好?”

他曾言乐可代心,前世他那样入了宫,再未吹过笛。她从不敢问,怕他回答:他入宫后,再没了心。

宴犰星眸,好奇探入她期许的眸底。

那双如狐的眼眸,清润灵动,看久了难免心动难控。

这是他的小九,他们相伴长大,也要相伴到老。

他揉了揉她发:“小九,你并不通音律。”

容歌被这话噎了一下。

老妖婆虽教了她君子六艺,可她并不通乐礼。提剑的手,一旦抚琴执笔,琴声可杀人,写出的字管教人笑掉大牙。

两世以来,她一直认为自己是武人。

只有文人才会向往一言决浮尸百万,玩权弄谋。她虽玩权弄谋过,却并不喜,甚至算不上精通。

她更喜一言不合提剑杀人,是生是死全凭本事,那样才叫痛快。

两人到至华安殿时,将近日暮。

大长公主身旁伺候的大宫女计华,早已在殿门外等候。看着并肩走来的两人,表情很是耐人寻味。

容歌向她颔首微笑,她便移开了视线,侧转过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殿下随我来。”

华安殿,并不奢靡华贵。

四面门窗紧闭,光线阴暗。

大殿中央垂着及地的水晶珠帘,极重的药味,几成实质云雾,笼罩于大殿上空,一脚踏入只觉踏入了阴森地府。

珠帘后,仅有一把太师椅。

太师椅上端坐着身着道袍,鬓发洁白的老妇人。一手持着虎头拐,难辨韶华的脸,一道旧伤,自左到右,狰狞可怖地割花了大半张脸。

这伤,是老妖婆所为。

老妖婆恨许多人,最恨之人里便有这位大懿大长公主顾胜男。

她戎马半生,巾帼不让须眉。任是执笔载史的史官,也言她是女英雄。

只如今这位大懿的女英雄,似已随着殿外斑驳的红墙,迟暮的夕阳,为人遗忘在浩瀚的建国传奇里。

坊间对她一生不曾婚配的原因津津乐道。

可这样的女杀神,忽一日醒悟了,入了道门,已有十年再未出过华安殿。

容歌走上前来,长身跪在珠帘前,上半身双臂伸展着,匍匐在地:“纪芫之女纪九,拜见皇姑姑。”

顾胜男已经很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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