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域瘤(1/2)
死域瘤
枯萎的藤蔓,凋零的花朵,在沉默中走向灭亡的生命——
被死域侵蚀的土地正在蔓延扩散,新生的死域虽然规模尚小,可肉眼可见的死寂之态足以令大部分的冒险家和雇佣兵选择退避三舍,群兽四散奔逃,无需片刻就吞没了一小片原本草木繁茂郁郁葱葱的林地,当宽大厚沉的叶片凋零蜷曲,原本隐藏在树叶草丛之下的少女也随之渐渐显露出身形轮廓。
她躺在那里,宛如沉睡一般静静地闭着眼,神态安详又平静,少女的喉咙处被划开深可见骨的伤痕,按理来说经过如此漫长的时间,那伤口处的血肉早该苍白干涸,可她喉颈动脉处的血却仿佛是无穷无尽的血色泉眼,殷红的液体从划开的位置流出,流过沉默的土地,浸没蜷缩的枯枝,然后又无声无息地流入地下,润泽早该失去生机的枯藤的根系。
葳蕤繁祉,延彼遐龄。
那是昭示生命的丰饶之血,来自域外的慈悲赐福。
草木化形的生灵自然无法拒绝自然生命力量的诱惑,哪怕祂如今已经完全称不上是生命凝结的化身也是如此;当那携带无尽生机的红色顺着大地的裂隙流入更深处,那仿佛会抓走一切可见生机的细长枝条却像是受惊般轻轻颤抖起来。
可是,要如何拒绝呢
祂早已称不上是什么活着的东西了,不过是被末日侵蚀的躯壳,生机褪尽后的一副扭曲畸形的丑陋傀儡,最后残留的生物本能驱使祂拼尽力气顺着血液流淌的方向伸出自己的根脉,死域的核心仿佛呼吸般闪闪烁烁,祂竭力吸收自己所能触碰到的所有温暖又充满着生机的红色液体,不知何时,那根脉已经破土而出,试探着向着“源泉”靠近——
细长的枯枝忽然蜷缩起来,祂先前的状态犹如沙漠中干渴太久的植物,只需要一点点的滋养就能恢复呼吸的力气,可在地下拼命吸收的那一点点存量不足以令这里恢复完全的生机,只勉强够它恢复些许力气,禁忌的污染依然占据着绝对的主导部分,祂的意识不算回归,恢复了一点点连“自我”也称不上的独立意识。
但是祂依然可以模模糊糊地分辨出来,流淌出生命之水的并不是生满苔藓的静谧树洞,不是生长月莲的清澈溪流,面前的轮廓是可以辨认出来的——这是个人类的孩子,还只是个孩子,柔弱又可怜的孩子。
可祂先前拼命吸收的正是从她的伤口处流出的血……
……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祂试图发出拒绝的声音,却只能听到死域深处那空洞呼啸的风声,没有叶片窸窣的声响,没有熟悉鸟雀蝉鸣的合奏,这里是空虚的,安静的,被死亡与毁灭包裹的领地。
树木会哭泣么
不知道。
但那应该是属于智慧生灵的特权,哪怕祂已经从原本的形态被迫转化为丑陋的死域,那残存的意志依然令祂遏制不住的陷入了绝望又痛苦的哭泣。
枯藤颤抖着试图缠上女孩的喉咙堵上那被切开的伤口,哪怕这举动在旁人眼中看起来徒劳又透着说不出的诡异,可祂顾不得那么多,祂只知道不能再让这孩子继续流血……即使这血极有可能能救祂的命。
在藤蔓顺着她垂下的手臂一点点攀爬上她苍白喉颈处时,一只手忽然擡起,死死抓住了那马上就要碰到自己喉咙伤口的枯藤。
“……”
少女倏然睁开眼睛,露出一双浅青色的细长龙瞳。
她张开嘴,胸膛剧烈起伏着,口中发出嗬嗬的嘶哑声响,空气划过切开的喉咙未曾完整注入干涸许久的肺腔深处,以至于初期的呼吸显得如此痛苦又艰难,但那喉咙处的血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黏连愈合起来,少女死死抓着藤蔓的手指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她开始尝到肺腔反涌上来的血腥味,直至撕裂的呼吸声渐渐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咳嗽,阿娜尔终于颤抖着翻过身来,手指哆嗦着撑着地面,缓了好久才积蓄够了可以坐在地上的力气。
……还真是一场令人印象深刻的见面啊。
她坐在那儿,老老实实缓着自己因失血过多而产生的头晕目眩,同时忍不住又咳嗽了几声,阿娜尔下意识擡手想要摸摸自己还有些发凉的喉咙,手掌和手腕处却是莫名一紧,女孩低头一看,瞧见枯萎的藤条不知何时缠上了自己的胳膊,另一端没入土地,也不知道是来自哪里的东西。
阿娜尔正琢磨着,那藤蔓已经默不作声地松开了缠绕的位置,怯怯的缩回土地的裂缝之下,而不远处的死域瘤像是受了惊吓一般,轻轻摇晃了一下。
阿娜尔:“……”
那可不是什么错觉。
见惯了奇形怪状生命形态的渊下龙女面无表情地想。
她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连串的咳嗽声。
说真的,教令院的学者研究了这么久,可没人说过死域本身也是存有意识的啊就是不知道这种意识究竟是死域形成后才集合诞生出的类似于深渊魔物一样的存在;还是在此之前就是某种独立的自我个体,因为某些原因被禁忌知识侵蚀,正如人类会发狂,会被污染,而这种生命体被侵蚀的结果就是成为死域……
还有刚刚的反应。
祂究竟是想吃了自己,还是想要救下自己
脖子上的伤口很深,切开的手段也很果断,这导致了身体愈合的速度比以往慢很多,过了这么久也只勉强够呼吸的时候不漏气而已,声带还没有长好也没有办法说话,阿娜尔擡手摸了摸,摸到血肉模糊皮开肉绽的喉咙,果断放弃了顶着这个样子出去找人帮忙的打算。
女孩转过头,看见不远处微微颤抖的死域瘤,大概因为她领会他人意图与思想情绪的方法本就稍显特殊,审美能力也称得上一句出神入化,总而言之,她看着那扭曲痉挛的死域瘤,眼睛里却莫名从祂的肢体语言中拼凑出一点类似于羞怯不安的意味。
应该是吸收了她的血的缘故,阿娜尔坐在这里,也能隐约感觉到从祂藤蔓根系之中传递出的情绪。
不多,但足够明确。
推搡,阻挡,拒绝——
离开这儿吧,小小的人类呀。
在早已被污浊覆盖的意识深处,仍有那么一点点残留的温柔在拼命努力让她离开这里。
像是一朵早就因为土壤和气候被迫提前枯萎凋零的花,小心剥去那丑陋黯淡的外壳,仍然找到一点虽已褪色但依然足够柔软的内核。
就这样吗
少女低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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