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上)(2/2)
为她抚了一曲《辞岁》。
顾慕抚琴,容温就在一旁作画,琴音悠扬,满是释怀,带动着飘舞的雪,也拨动了枝干间的梅,时不时就会有梅花瓣随风而动。
顾慕一曲琴尽,容温笔下的画也就停了,她从蒲垫上起身,坐在了顾慕怀中,轻声问他:“去岁,”她顿了下:“不对,已是前岁了,二表哥猜一猜,当时我在侯府梅林初次见你时,心里在想什么”
顾慕温热指腹抚在她耳廓处的小痣上,垂眸看着她,嗓音在雪天里更为清冽:“当时便认出了我”他那时尚且未认出容温。
宣州城外,她跪在他脚下求他救她时,他根本就未将目光落在她身上。虽然后来他也有想过,若那夜,他垂眸看向了她。
会不会做出不一样的决定。
容温在他怀里点头:“是认出来了,当时我在心里想,原来那个在宣州城外对我见死不救的人,是二表哥。”
容温夸大了语气,漆黑的眸子直直的看着他,顾慕已然知晓,这件事在日后年年岁岁的雪夜里,怕是都绕不开了。
他耐心又极为好脾气的听着容温说,只雪夜冷寒,就算是一旁摆满了炭盆,容温的一张脸也透着绯红,被绒帽紧紧包裹着。
如绽放的花。
唇瓣红润,如梅花瓣上化开了雪,落在他眸底。
他会忍不住想要吻她。
至戌时,暗沉天幕落下更稠密的雪,容温和顾慕一道穿梭在梅林间,将要走出梅林时,容温狐裘的一角被伸展出的梅枝扯住。
好在,只是扯了下,并未将狐裘扯落。
因着这小小的举动,容温心中思绪流转,擡眸看了眼顾慕,适才她总在说,今夜的梅林与前岁时一样。
如今看来,真真是的与前岁一般无二了。
她擡眸看顾慕时,正撞上顾慕深邃的眼眸,许是适才亲吻的太深,他眼眸之中这会儿依旧有化不开的情。欲。
容温知道,他也想起了她狐裘被梅枝扯去的那件事。
心中一时起了羞涩,正欲开口说上几句话,把彼此间这种心照不宣的尴尬给扯开,顾慕却是先开了口:“除夕夜送你绣莲花暗纹的金豆子驱邪避灾,是因在梅林时看到了你小衣上的莲。”他嗓音很低,说的又很自然。
神色间又是一副温润明朗的谦谦公子模样。
容温早在温泉庄时,就猜测过顾慕是因着那夜看到了她身上的那件绣莲水红纱小衣才会送给她莲花暗纹的金豆子的。
如今,她没问他,他自个倒是先承认了。
容温擡眸看他:“二表哥见色起意,这种晦暗心思该埋在心底才是,怎么还与我说了”容温说着,下意识擡手抚了抚一旁梅枝上的雪。
只是一个转眸,她觉得脚下一轻,整个人已被顾慕俯身抱在了怀里,他嗓音暗哑,低声说着:“从前或许不能与你言说,如今,我的心思不怕你知道。”
顾慕抱着容温回了她院中,这会儿天色早已全暗下,顾慕将她放在榻上时,容温又问了之前顾慕一直不愿回答她的问题。
“二表哥还不与我说你为何恨我吗”她语气问的轻,却带了情绪,有一种非要他说不可的执拗。
顾慕深邃眼眸看着她,温热指腹在她眉间拂过,嗓音里带着轻哄:“夜色深了,傅瞻还在府上等我,我须得回去了。”顾慕还是不会对她说。
容温扯住他的手,颇有与他撒娇的意味:“我想知道。”
她的执拗显在眉眼间,顾慕已知,今夜若不与她说,怕是就要跟他生气了,他神色间颇有犹豫,这是容温鲜少见过的情绪。
顾慕坐在榻上,伏在容温耳边,低声道:“好奇心重了——不好。”他话落,与容温眼眸相对,嗓音比以往都要低沉:“阿梵感知到的,不是恨,是爱。”
“嗯”容温发出轻疑,随后她似是在顾慕深邃眼眸中看懂了些。
不是恨,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顾慕既要与她说,便坦诚道:“那夜,你去空无院里找我,与我说你要离开,我虽有预料,却不愿相信。”顾慕顿了顿:“你我之间曾朝夕相处,我自认心思缜密,就算不能将你的心窥探清楚,却也能感知一二。”
他嗓音低沉,神色间意味不明:“木莲院里,无数次你在我怀中时,我明明察觉到了你的情意,虽然不多,却是有的。”
“在藏书阁,你对我提三点要求,我当你真的要与我共度此生,烧毁婚书时,你下意识的慌乱,让我生出你不会离开的错觉。”
“你对我不经意间的在意。”
“我会以为,你心中有我。”
顾慕难得动情的与容温言说这些,让容温一时间如被定住,只漆黑的眸子一寸不错的看着他。
下意识动了动唇瓣。
所以,他是在恨——她离开了他。
净思与她说过,那夜,顾慕将肩上已生出薄痂的伤口揭开,任血流淌,就那般,站在窗前。
一夜。
她也曾试探过云烛的话,试探顾慕的分离症是真是假。
云烛与她说:“公子的分离症是真的,只是在宣州城见到表姑娘后就好了,后来,是公子假装的。”
矜贵如他,在朝中运筹帷幄,又是清高自傲的世家公子,在空无院时,他一连开口说了三次挽留,都在让她别走。
而她呢,她没有回头的走了。
那时,她只以为他是无坚不摧的,他对她只是执念太深罢了。
而他身上带着伤又去找她了,为了让她不对他的追逐生厌,利用他的手去得到她的关心与照顾。
他的骄傲与自尊被他丢弃。
陪着她去丹水,要与她在江南隐居,那种既是爱又是恨的情绪。
太重。
以至于,每回动情的亲吻时,都能让她感觉到。
他不愿言说,只是压在心底。
顾慕指腹在容温眼角轻抚,擦去她缓缓而落的眼泪,既已与她说出,便毫无保留,他低哑的嗓音又响起:“知道那夜你离开后我在想什么吗”
容温看着他。
顾慕的指腹由她眼角滑至她唇间,轻抚而过:“我在想,你既没有心,我该那时就要了你,把你困在身边,永远都逃不出。”
“立在窗边的一夜,我想明白了,爱是克制,若没有你的在意,一世太久,终是得不到我想要的。”
容温眼角的泪又开始落了,她嗓音湿糯的问他:“那,二表哥如何才能不再恨我”
别恨她了。
他在窗边立了一夜,那夜,她也一夜未眠。
是以,第二日坐上马车离开时,她才会困到不行,在马车里睡了几个时辰。
他说,五日后便有冬狩,要射只鹿来送给她。
他说,三藏苑太过空旷,他已命人再修葺,明年夏日她再去避暑时会喜欢的。
他说,若她还未想明白,婚期还可以再延,甚至可以成婚后,只要她不愿意,他就不碰她。
那夜,她坐在书案前,将这几句话在绢纸上写了一遍又一遍。
那夜,她在想什么呢
她在想,为何他要说这些话让她难受,为何他总在伤害过她后再来与她说这些。
她想留下了,可她又不想就这般和他在一起。
她不确定她对他的感情有多深,是不是还有忘却的余地,于是,她毅然决然的选择了离开。
她想要的,一直都是始于两情相悦的感情,而她和顾慕,不是。他们之间有太多的东西在,她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顾慕与她说着:“阿梵,我本不愿与你言说,你所感受到的恨意,会在日后的年年岁岁里转为呵护。”
他不舍得恨她。
也甘愿为她臣服。
容温对他摇头:“二表哥那夜站在窗边一夜未眠,我在净音院——亦是。我带走了你陪我在木桂院里一起酿的酒。”
“我时时刻刻宝贝着那只木匣子,里面都是你送给我的礼物,红狐貍,金豆子,就连上元节那日你送的那盏狐貍宫灯,我都折了放在匣子里。”
容温说到这些时,心底的某些情愫似是开始蔓延,让她此时此刻才明白,她对顾慕的感情比她想的要深。
“我对二表哥动过很多次心,只是心动就如初春的嫩芽,每当它要从土壤里钻出来就会被我摁住,我不愿喜欢你。”
不愿喜欢他。
因着宣州城外他的冷漠,因着顾谭欲对她行不轨之事,他未选择帮她,因着她又一次信任他,却被他给丢在湖中。
所以,她一次次的将对他的心动,压在心底。
直到,她从上京城离开,她发觉,她就要压制不住,她会时常忆起他的好。
上元节他送她的狐貍宫灯。
上京城外的庄子里他抱着腹痛的她。
她脚崴了时他抱着她下山。
他后来杀了顾谭,给了她交代。
她在苏盈殿中无力绝望时,他将她抱回了别苑。
他将她丢入湖中,是与吴院使翻遍了古籍用的法子,治好了她的梦魇,事后也因此事不止一次与她道歉。
他帮她为温家平反。
他在皇城门前将她护着而受了伤。
还有,与他在一处时,他对她无刻不在的关怀与照顾。
于是,在他跟去宣州城,她看到并不是无坚不摧的他时,再也不能控制自己去喜欢他。
“我从未想过逃婚离开,就算不愿喜欢你,我也是愿意嫁给你的,是你,你烧了婚书,你让我选,”她哭的泣不成声:“你知道的,我性子本就执拗,又因着之前的事,我不愿意对你说我要留下。”
顾慕将她按在枕上吻她,因着彼此间情绪的外露,这个吻越发不能控制,越吻越深,情不自禁。
直到就要无法善了。
顾慕将她松开,容温嗓音湿润的说着:“二表哥不是说想要了我吗——我,给你。”她是认真的。
因着她的这句话,顾慕的眸光更沉,手上的动作却是将她适才被他扯开的衣领给合上,嗓音低哑:“不过二十日你我就要大婚,我可以等。”
容温看着他:“不过二十日就要大婚,给了二表哥也无碍。”
容温话落,从枕上微起身主动去吻住了他薄润的唇。
窗外漫漫飞雪,屋内燃了银丝碳,一室暖意。
身上的衣物一件,又一件,被撒落在地。
落在最上面的,是那件绣莲水红色小衣。
床帐落下,室内旖旎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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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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