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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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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蹲在冷天道肩头挠挠耳朵,淡定地说:“习惯就好。到了这繁闹乡来,你们才真正算涉入人间。”

红尘三万丈,皆在这里了。

……

陵河城中有一种秩序井然的美。

宽阔笔直的街道如棋盘线般纵横交错,将偌大一座城池切分为几十个不同的坊市,大小不一,星罗棋布,拱卫着中央的府衙。

街上行者如云,人声鼎沸,护城河道蜿蜒曲折地穿梭于大街小巷,民居、商铺乃至瓦肆勾栏沿河岸向四面铺排,整座城犹如徐徐展开的画卷,有一种厚重典雅的气韵。

客栈、酒楼、茶馆等地都在东面的青云坊,进城后不用刻意去找,只要跟随游人那波队伍,很快就能找到。

秦方人走钱袋没走,云不意出门时特意全部带上了,所以在选择住处时,非常豪横地挑了城内最好的客栈——明月高楼,要了一间上房。

他原本是想要两间的,听掌柜说只剩一间才作罢。

左右他和玉蘅落都不占地方,单冷天道一人休息也足够了。

在客栈内略做休整,三人便琢磨起如何打探昏云山的所在。

宁州富庶,地广人多,同名同姓的山不计其数,只拿一个名字去问恐怕问不出多少消息。

秦方之前不是没查过,得到的信息却是模棱两可、语焉不详,难以确定是否是他们要找的那座山。若非如此,云不意他们也不必到陵河城来,直奔目的地去就是了。

云不意以穿越前饱览古装剧的经验,率先说道:“消息最密集、流通速度最快的地方莫过于茶楼酒馆之类的所在,可以去这些地方打听打听。”

“直接打听昏云山?不妥。”冷天道解开束发的绿色枝条,黑发如瀑,散碎的发丝半遮眉睫,“我们对昏云山所知有限,打听不出什么的,须得另辟蹊径。”

“嗯……这倒也是。”

云不意一贯思路灵活,脑筋一转,又想出个法子:“那打探见诡组织如何?宁州是林葳的老家,见诡组织肯定最早发迹于此,从这里下手,咱们说不定能问到点特别的信息。”

“可以一试。”冷天道颔首,懒散地往床头一倚,唇角勾起浅浅弧度,“玉二公子,你可有其他办法?”

彼时,玉蘅落正端坐于窗台上,像一尊肃穆的雕像,静静凝视楼下街上车水马龙的热闹繁华。

听见冷天道询问,他尾巴一扫:“想法么……其实,像陵河城这种大城池,消息流通最快的地方并非茶楼酒馆,有价值的消息亦不会出现在那里。”

云不意一愣:“那在哪儿?”

玉蘅落扭过头,眼睛眯了眯:“有专门买卖消息的机构,三教九流渠道各异,价格也不一样。若是出价够高,还可以专门发布委托,请人帮忙查探。”

云不意抖了抖梳齿状的细叶,若有所思:“这个我倒是没想过。不过……可能不安全啊。”

“确实不安全。”冷天道似乎知道他的想法,赞同地点头,“之前阿意说过,宁州是林葳的老家,以他的性格和手段,不可能不发展自己的势力。见诡组织是新势力,却能将触角轻易伸到远州,背后定然有别的大势力扶持。”

玉蘅落恍然:“是我想当然了。这年头,无论想做什么,稳定、准确的消息来源都是最重要的,林葳那么狡诈的人,不会想不到这一点。宁州那些大大小小的情报机构,不知有几个是他的手笔,是不能轻易接触。”

别说明面上买卖消息的大机构了,就是茶馆酒楼这类便于传递消息的地方,说不定也有他的产业。

讨论至此,问题似乎又绕回原点。

“其实要打听消息,还有一个渠道。”云不意晃晃叶子,身上光彩盈然,日光照上去,竟反射出了金色光芒。

冷天道挑眉,玉蘅落被闪得直眯眼:“什么渠道?”

云不意一本正经:“黄牛。”

……

城门外依旧那么热闹。

许灵之笑眯眯目送某位冤大头朝前朝末代帝王陵墓的方向渐行渐远,缠在掌心的“参观资格证明”——拴着蓝色木牌的麻绳,已经只剩三根。

这表示他今日的任务即将完成,而附近的旅客依旧那么多,甚至越来越多,仿佛一盘盘肥美的羊肉,正等待他烧水下锅,大快朵颐。

他哼着歌,漫不经心地在人潮中穿行,谨慎挑选着下一个冤大头——那种初来乍到的,对新鲜事物充满热情,并且容易被言语鼓动的少年人,是绝佳目标。

许灵之一向眼光毒辣,他能凭借票贩子这份人人喊打的工作赚到足以买下城中两栋大宅子的钱,靠的不光是舌灿莲花的口才,更有这份精准挑选受众的本事。

这不,在人群里转一圈后,他又锁定了两名目标。

那是一对结伴而行的男女,典型的南方长相与口音,男的秀气女的柔美,说话细声细气,见一位老人家挑担排队进城,觉得不忍,便主动买下了他箩筐里的所有货品。

一吊钱,买了五根竹笋,两包鸡枞菌,一篮子八月瓜和半筐栗子。

称得上财大气粗。

许灵之冷眼看着那对男女温柔地让老人早些回家,路上小心,而老人佝偻着腰背千恩万谢的场景,无聊得想打哈欠。

这一幕非常感人,嗯,如果那个老人回去后不把皱纹洗掉,不取出背上的硬包,一直保持老人状态的话。

跟这种又骗财又骗人感情的大猪下水相比,许灵之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感动陵河十大票贩,至少他卖的是真参观资格,明码标价童叟无欺,也不卖惨。

贵的是价格,不是人情。

许灵之一个哈欠打完,“老人”已经挑着担子离开。那对同行的男女则大包小包地从人群中往外挤,目的地自然是不远处那条入城队伍。

机会来了。

许灵之一脚蹬开无用的怜悯,脸上挂起无可挑剔的笑容,向那两人快步走去。

木牌曳动,碰撞间发出轻响,简直就像钱币撞击的天籁之音。

目标近在眼前,许灵之眼看即将走到他们身边,忽的领口一紧,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提溜着后脖领扯向另一个方向。

“?”

眨眼功夫,许灵之就从人群熙攘的城门口被拎到了城墙背后,拎他的人施施然收回手,指节纤长骨相优美,比他见过的那些千年不腐帝王尸的手都好看。

他顺着那只手往后看,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白衣墨发的俊美公子,左肩扛着一只油光水滑的黑猫,头顶立着一株青绿色的灵草。

公子神色淡淡,通身气派并不因头顶的灵草受损。

那株灵草则迎风摇曳,左右两片叶子叉在枝茎上,中叶微昂,神气而张扬,好像拽得二五八万,却并不惹人厌烦。

草、人、猫。

这种组合,即便放在陵河城也是绝无仅有。

对于他们这一行来说,很多时候,独特就意味着危险。

许灵之有点皮紧,他小心翼翼端详面前三位的表情,脑海中疯狂回忆自己最近都得罪了什么人,有没有他们或者与之相关的人物。

“三位……找我有事?”

灵草探出一根细枝,舒卷着延伸到许灵之眼前,尖端纤瘦一截展开,“噗噗噗”探出三片叶子,攒成碗状。

许灵之忽然大脑短路:“讨钱还是要饭?”

话音刚落,碗变成了拳头,“啪”一下捶在他头顶。

“谁要讨饭啊!”云不意气笑了,“找你买帝王墓的入墓资格!”

“哦哦!抱歉抱歉!是我说错了!”

许灵之能屈能伸,轻轻拍了一下嘴巴以示“惩戒”,而后堆起笑脸:“买参观资格找我就对了。这陵河城周边所有开放的墓xue,我都有门路,您看,你们要进哪间?”

云不意叶尖一抽:“……嚯,真有本事。”

许灵之嘿嘿一笑:“不过是混口饭吃而已,算不得本事。”

“我是说,这一代的人王真有本事。”云不意认真纠正,“世人多认为死者为大,再罪大恶极之人,死后再有人提起,多多少少都会口下留德。唯独这位人王不走寻常路,主动挖掘前朝王侯将相的墓xue不说,还要将人家的长眠之地公开展出,让百姓们付钱参观,一来充盈了国库,二来拓宽百姓的眼界和接受能力,真是赢麻了。”

闻言,许灵之真乐了。

他双手抱肩,靠着城墙说:“我是不知道陛下的想法,不过么,那些王公贵族生前于国于家没甚建树,白享受一世安乐富贵,死后还要将无数奇珍异宝带到地下陪他们长睡不醒,更有甚者还要令妻妾仆从殉葬,前者浪费,后者不人道,陛下用这法子治一治他们也好。”

“您瞧,这法子一出,很多劳民伤财大兴土木造陵寝的世家贵族都偃旗息鼓了,对百姓而言是好事,对设计陵墓可能会被灭口的工匠而言也是好事,看上去缺德,其实好处多多。而比起苛捐杂税、层层加码搜刮民脂民膏,让百姓主动掏钱买参观资格,国家得了财,百姓满足了好奇心,这不更是一记绝妙手段?”

“更何况,现下被挖掘、展出的陵寝皆是青史留名的昏聩贵族、暴虐君王之墓,真正功在社稷,利往千秋的贤德君臣,以及寻常富商百姓的墓xue,陛下是不会动的。”

许灵之点点太阳xue,笑得双眼眯成了两条缝:“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们这位皇帝陛下心里可是明镜似的。”

云不意没想到自己几句评价,居然引出了他一番颇有见地的长篇大论。本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票贩子,却原来人家胸中自有丘壑。

找他真是找对了。

云不意弯起枝条,在半空绕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说得很好,你有多少参观资格,我们都买了。”

许灵之瞬间笑得谄媚:“我这里一共有三十份……”

“过分了啊。”

“说错了,是三份,一共九百两。”许灵之丝滑改口,“相信我,这钱你们花得肯定值!”

云不意叉腰仰脸:“难得啊,我们这种平头百姓,居然也有做帝王将相的入墓之宾的时候,真是风水轮流转,今日到我家。”

听到“入墓之宾”四个字,许灵之没绷住,笑了一声:“客人,您真幽默。”

冷天道笑了笑,在云不意身后轻咳一声。

云不意这才想起正事还没办,于是绕过去与他勾肩搭背,狗狗祟祟地低声道:“其实,除了买参观资格以外,我们还想向你打听点事儿。”

许灵之脱口而出:“不能把棺椁里的末帝带走,他是现在陵寝里最值钱的东西了。”

云不意:“……?”

很喜欢陵河百姓的一句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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