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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招魂(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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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必安身着墨绿色宫衣,恭恭敬敬伏跪在地向萧璟云行了份大礼,如蝶翼般纤长的眉毛轻轻颤动,笑靥如花,似水莲般明媚。尽管萧璟云已经出声让‘她’平身,谢必安还是坚持伏跪在地。他可不是向晟国的太子殿下行礼,而是身为阴官礼敬着三界唯一的神君。

曹易烟疑惑:“瞧她宫女扮相,不只是哪个宫的?生得如此可人,我怎么从未见过?”

谢必安起身回话:“民女并未宫女,而是清黎的长姊,也通习秘法。今日招魂一事,清黎特意喊我前来帮衬一下。”

萧璟云看向清黎:“我怎未听过你还有长姊?”

清黎回怼:“殿下很了解我吗?”

“清黎,你消停些。今夜还有正事,可不是你耍小性子的时候。”谢必安拉住清黎,掐指估算起了时辰:“七阴之时将至,该各就各位了。”

此夜,无月无星,无风,只有小雨微幕。

清黎将萧璟云还有谢必安怕派去殿门外守着宫殿,不许任何人闯入。

殿内,清黎吹灭所有红烛,牵着曹易烟来到阵法的中间。明明是无风之时,可四处悬挂着黄帆已经被吹地飘摇,旌旗上的玄学墨字也逐渐转为暗红,仿佛是用鲜血所写。

清黎明眸最璨,可如今死水无微澜,深不见底,平静的可怕。

她将最后一只燃着的红烛举至胸前,凝神问着曹易烟:“贵妃娘娘,生人最忌讳与亡灵相见。若违此令,必遭祸事,听我此言,你还执意要求这一面吗?”

柔和的声线在此刻却陡然低到最末,听得曹易烟是胆战心惊,一股阴寒顿时冲入体内。

曹易烟努力平复自己急速狂跳的心跳,抚着胸口:“只要能再见他一面,无论付出什么,我都愿意。”

“清黎,开始吧。”

清黎微微一笑,吹灭手里的火烛。屋内陷入昏暗,只剩五角正在燃烧的白烛。

清黎脱去自己的外袍,双手虔诚地举着红烛,围着曹贵妃一圈圈打转,裙尾的薄纱好几次要覆在火烛之上,差点燃起。

朱唇轻念:

“曹易烟,阖上双眼。”

“生人绝不可以亲眼见到亡魂,所以我拟了另一条方法,另辟蹊径。”

“你只需要记住,招魂一旦开始,无论发生什么绝对不可以睁眼!绝不可以!”

曹易烟点头,清黎用一条黑布裹住她的双眼。

红烛泣血,清黎将火烛燃烧后的蜡油全部倒在自己的掌心之上,掌心一阵灼烧的刺痛,痛得她紧皱起了黛眉。她走到寝宫角,来到宋清衍的冰棺前,用手心的蜡油一字一句写下古来的梵文,一撇一捺,重叠有度。

清黎一把推开棺盖,将二人的定情信物放在宋清衍的额前。

随着清黎不断哼着归曲,空气中的血腥之气愈来愈浓。清黎明明在唱,可在这漆黑的夜里听不到一点声响,因为是唱给这寝宫之中唯一的死人。

宋清衍胸上腐烂的伤口正在肉眼可见飞速的愈合,苍白的身体也渐渐恢复至暖色,接着他的睫毛开始轻轻煽动,连带着脸上的肌肉也开始抽动,手指脚趾不停地在扣着棺,接着他如梦魇一般地睁开眼睛,端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息。

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翻转自己的双手,然后摸着自己的脸颊,感受着这久久未触到实感。他转头看到清黎时,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正欲开口询问,却被清黎一巴掌堵住嘴巴。

清黎示意他哑口:亡魂不能在人间留任何一口气,否则从此以后你非人非鬼,也不是魑魅魍魉。

曹易烟还在焦急地等待中,听不见清黎说的话,也更不知道宋清衍已经醒了。

清黎指向地上五角的白烛:蜡烛燃尽时,你将会重回忘川,抓紧时间。

宋清衍顺着清黎的指间方向望去,空无一物,却听到清黎又说:走入阵法,有人已经等了你十年之久。

他心中已有感应,不禁红了眼眶。

~

谢必安倚靠着栏杆,打量着站在庭中的萧璟云,不由得心中有些暗暗为清黎感到高兴。从他的角度望去,长眉微挑,眉骨深刻,萧璟云虽然气质偏冷,但浑身上线散发着一种不同于其他上清仙官的清廉端正之感,就像不受淤泥侵染的佛莲。

谢必安平时也算是个话痨,可是单独和神君转世的萧璟云相处,总还是有些紧张。若是贸然搭话,仿佛有种阴府小人攀高枝的阿谀奉承感,所以索性耐着性子,闭口不言。

这漫长的时间,萧璟云就一直静静地守在此处。

他是耐得住,可谢必安如清黎一样一刻安生就如换身上下有着蚂蚁乱爬,好在萧璟云终于开口:“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谢必安直起身子,捏着声线:“清..白?民女叫清白。”

仅一句,萧璟云便又不说话了,谢必安也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瞎取的名字雷到他了。怪自己没有准备,着急之下光想去自己白无常的名头了,所以瞎诌了清白这个名字。

谢必安双手枕在脑后,一脚翘在另一脚上,望着无星无夜的天空,心中隐隐伸出不好的预感。

本以为和二人之间的话题就此沉寂于大海时,听见萧璟云又问他:“清黎...清黎身上的烧伤从何而来?”

谢必安反问道:“民女还以为殿下还在怀疑我是否真的为清黎的长姊呢?”

萧璟云冷锋淡淡一扫谢必安如此‘随意’的躺姿,和清黎行径一模一样。

“先前曾有疑虑,现在没了。”

谢必安笑了笑:“殿下很在意清黎身上的烧伤吗?”

“我想知道何人所为?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不过是胞妹小时候不小心被正烧开的炉水给烫了一下,没有那么复杂。”

萧璟云淡淡回道:“不愿告诉我?”

“可事实就是这样,不必深究,不过我倒是想起来了一个故事。”谢必安张开五指伸向空中,缓缓道来。

“就给殿下讲个发生在很久以前南陵流传的故事吧,有点故弄玄虚。有个女孩一出生,父母就意外身亡。接着女孩渐渐长大,被发现与周围人不太一样,她总是能看见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明明河中无鱼,可唯有她能看见。村里人原先只当她是在说胡话。可是随着女孩说出来的胡话越来越多,村民开始害怕这个怪人,经常驱打她,故意不给她饭吃,想让她饿死。”

“女孩发现自己有时候能看到死去的娘亲还在睡在她家里的蹋上,只不过摸不着,她将此事说给村里人听,可无人相信,反倒更加害怕这个女孩。恐慌之下,他们把她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窖里。在这个地窖之中,她看见了一同和她困在一起的老伯,不同的是,那位老伯已经困在这个地窖里整整十年。她费了好大的劲才逃出地窖,她准备带老伯一起离开这个地方,可无论怎么拉都拉不起老伯。”

“她想着是不是自己力气太小,于是苦苦求来了很多人一起去合力救那位老伯。村民受不了她的纠缠,就陪着她一起去了,可打开地窖空无一人。女孩还不信,亲自下去查看,结果在草席之下发现了一堆森森的白骨。这时女孩才发现,原来先前看见的老伯不是活人。”

萧璟云鸦羽长睫投下淡淡的暗影,低声问道:“然后呢?”

谢必安脑袋稍稍一偏,笑了:“殿下这是真的要把这故弄玄虚的事情听完了?”

萧璟云颔首。

谢必安继续擡头望着月色:“村民惶恐,立马就去报了官,没想到这具白骨正曾是这镇上最有名的财主。接着又是一顿暗无天日的日子,县令为了了结这桩悬案就把此罪安在了口口声声说见过财主、又找出尸骨的女孩身上,屈打成招,最后赐她一杯鸩酒。谁料女孩求生欲望很强,毒药毒不死。县令又想起村民所说的怪事,认定了她是个巫女。”

“殿下可知古书曾记载,若是巫女,可是轻易杀不死的。唯有...”

萧璟云:“火焚?”

谢必安点头:“唯有火焚。”

“所以女孩死在了众目睽睽的火焚之下,所有村民就这么看着她活活被烧死。”

萧璟云神色又幽深了几分,比这夜色还要寒凉,疑声:“死了?”

谢必安点头:“死了。不过还有后续,听说女孩受仙君点化,得道成仙了。”

突然阴风阵阵,月光穿透层层黑云照射下来,时隐时现,皎洁的月光倾洒人间,在那清波的月光底下,依稀站着一个人影,手上拿着长长的卷轴,飘在空中...

谢必安一下子站起来,声音极其微小,说与自己听:“说来好巧,正说着,那位仙君就来了...”

[1]《十八泥犁经》的十八层地狱,是以受罪时间的长短与罪刑等级轻重而排列。每一地狱比前一地狱,增苦二十倍,增寿一倍。

按着顺序:泥犁地狱、刀山地狱、沸沙地狱、沸屎地狱等。

第六层:铜柱地狱,故意纵火或为毁灭罪证,报复,放火害命者,死后打入铜柱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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