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2/2）
“大功告成！我们出去吧。”小惠拍了拍手，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站在她对面的宋知乖乖地点了点头，此时忽略掉他的身高，从背后看，已经完全找不到一丁点男性的影子了。
“好了没有——”那名道具师又闪了回来，这次话还没落音就梗在了喉咙里，愣愣地看着一个红衣美人，款款地从他身边经过。从化妆间出去之后，凡是‘她’经过的地方，沿途的工作人员都莫名停下了交谈和手里的工作，视线跟随着‘她’，一直来到最中心的位置。
导演漫不经心地转过头，瞬间就笑了：“哟，终于来啦？”
季晏礼缓缓吐出口气，这回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镇定地慢慢擡起眼——如电影慢放一般，映入眼帘的先是一双红色的绣鞋，其上再是繁复鲜艳的裙摆，到腰封那儿猛然收紧，勒出一段细腰盈盈不堪一握，红色的披帛温顺地垂在臂弯里，细白的手指根根分明，不见粗大的骨节。
再往上，是细长的脖子，直到目光定格在那张脸上，季晏礼的大脑又陷入了空白。
耳旁似乎传来了迟樱的倒吸气声，也许不是她的，具体是谁不知道。
他只知道见鬼了，脸明明还是那张脸，为什么……忽然就像有了磁性一样，吸着他的目光一秒都挪不开？
与他相比，顾琰清的目光要平静很多。他的视线划过宋知饱满的额，顺着新月一般的弯眉，落入那微微有些躲闪的清润双眸中，勾画的眼线和虚画的红色眼影拖出了淡淡的媚，眼神却形成了强烈反差。
他抿了抿唇，薄薄的两片儿，又将顾琰清的目光勾到这处，忍不住幻想这红润柔软还带唇珠的双唇，亲起来是什么滋味……亲起来是什么滋味？顾琰清浑身一颤，撇开了目光。
自己一定是疯了。
怎么会产生这么荒谬的念头？
“小宋是吧？走两步我看看。”导演将剧本卷成卷儿，拿在手里指挥道。
宋知依言走了几步。
导演深沉地摸着自己的下巴，心想还得安排个形体老师指导一下。
要是能走出女子的袅袅婷婷，那就更像了。
“来来来，你过来，我跟你说说戏。”导演向他招了招手。
宋知不再装样子，拎着裙子凑了过去。
他是第一次穿这种长长的古装，也是第一次戴假发套，头上重了好几斤，特别不习惯这种感觉，放开了动作就能发现他肢体有些僵硬。
导演给他讲戏，一上来就是重头戏。
苏韵为了保护女主飞花，奉主上弑天流之命来到修真界，见到了凛若秋霜、丰神如玉的傅云逸，见猎心喜，色胆包天地决定去勾引对方，还大言不惭地跟魔族同僚说要破了他的无情道。
彼时他扮成一名遇险的弱女子，被女主搭救，带在身边。
又装成柔弱小白花的样子，整天不是给傅云逸送温暖，就是借各种机会往他怀里摔，遇到魔族直往傅云逸身后躲，怯生生捏着人家衣角不放，动不动就红眼睛欲哭不哭。
到一帮人真的遇险时，他又趁势设计一出苦肉计，伪装成受伤的样子吸引傅云逸来救他。
宋知要试的戏就是这段——苏韵卧在水池中，凄声向傅云逸求救，待傅云逸将他救起之后，他趁机将身体贴了上去。
导演反复跟他说，一定要演出苏韵当时那个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感觉。
要呈现出这种效果，对于一名男演员来说其实挺难的，很难把握那个度，用力过猛就不是可怜了，是欠扁。
宋知按照指示，咚一下把自己泡进了水里，水有些凉，他被激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随着导演一声“A”，他开始卖力地呼喊起来：“救命呀！救命呀！”
季晏礼跟着导演在监视器后面看着，他刚开始还有些没进入状态，后面慢慢情绪到了，眼中盛满惊慌失措，但是距离导演想要的‘我见犹怜’还有些距离。
见到傅云逸，他如同看见希望一般急切地向他呼救：“仙君，仙君，救救我！”
“卡！”导演喊停，开始一点点指导他。
急切的情绪是对的，但喊得还不够可怜。在那个情况下，苏韵要伪装成真的遇了险，他表现出来的情绪应该是恐惧而绝望的，所以在见到傅云逸的时候，他是激动的，但同时也是崩溃的。
这个时候他也要呈现出一种虚弱且破碎的状态，向傅云逸求救的时候配上刚好滑落的眼泪效果会更好。
因为知道对方是新人，所以导演讲解得很细，也给足了耐心。
宋知在这样的指导下，一遍比一遍更加进入状态。
他或许不是什么天才，但是他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进步的表现，让人欣慰。
其实导演不怕需要一遍遍指导的演员，怕的是无论说再多遍对方都仿佛没听进去的演员。
就像老师同一个题型教无数遍，学生下一次还是做错，完了睁着一双迷茫的大眼睛，丝毫不知道问题在哪儿，面对这种学生再好的老师也不知道该怎么教了。
你也不知道他是真的没听懂，还是转头又忘了。
单前面这个镜头，就拍了很久。一遍遍试下来，宋知嗓子都喊哑了。
导演让他休息一下，喝口热水缓缓。
小惠跑到他身边，给他披毛巾，递热水，狂吹彩虹屁。
宋知没有休息，喝了两口热茶就跑到监视器后面看自己的表演，导演顺道又给他指出了不少问题。
再次下水之前，顾琰清在他经过的时候，忽然轻声道：“你试试回想一下，那天被抛下的心情。”
宋知一愣，怔怔地看向他。
顾琰清神情很平静，“就是你找项链的那天，收工之后，我看到你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那个时候，你在想什么？为什么哭？”
宋知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神情一片空白。
再次开拍后，他一瞬就红了眼角，因为泡在水里太久而苍白的面色适时增添了效果，他的情绪很收着，但又真切地让人感受到了他的脆弱无助：“救命……救命啊……”
他不知道是在对谁呼喊着，也许只是单纯在期待，有个人能出现救救他。
眼泪一串一串地滑落，就像他极速流失的体力。
他一遍一遍呼喊着，身体被困在水里动弹不得。
当看到傅云逸出现的那一刻，他心头一紧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更加失控地朝着他祈求起来，紧绷的情绪仿佛在这一刻全面溃坝，眼泪当即落得更凶。
傅云逸顿时面色一肃，利落地飞身入水中，切断了那些缚住他的藤蔓，苏韵像是寻求安全感一般，立即扑进了他的怀里。
傅云逸身形僵了一瞬，但是很快就理解了他这种行为，沉声安抚道：“不用怕，已经没事了，我现在就带你出去。”
他托着人想往外走时，忽然发现对方的脚受伤了，流血不止。
“仙君，我的脚……”苏韵欲言又止。
傅云逸略一沉吟，低声道：“我背你。”
被水浸湿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风一吹又冷又沉，温热的肉体贴上背时，傅云逸感受到对方轻轻地打着哆嗦，那点儿陌生又无法让人忽略的触感，令他极为不适应地僵了僵。
他没有看到，伏在他肩头的苏韵幽幽地擡起眼，悄悄凑到他耳边呵气如兰：“仙君，我好冷啊……”
缥缈的话音响起时，腰间顺势缠上了一双手。
“卡！”导演兴奋地从监视器后站起身，“这条不错，就是这样的感觉！辛苦了，试戏结束吧。”
工作人员们顿时发出了唏嘘声，照这个情况来看，苏韵这个角色基本是定下了。
导演大步走过去，笑容满面地道：“不错，不错，小宋跟顾老师看着还挺搭的。我觉得挺好，最后一条有点儿苏韵的感觉了。小宋啊，咱也别折腾了，苏韵就由你来演，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他又侧头对跟过来的季晏礼道：“把你助理借给剧组顶个缺没问题吧？”
他不但公然挖墙角，还直言不讳地说了一句：“我觉得小宋很有灵气，做助理是屈才了。”
季晏礼也不生气，抱着手看向宋知，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
自己的努力得到认可，怎么都是一件高兴的事。宋知听到导演说的，高兴地和顾琰清对视了一眼，眼睛都笑弯了。
两人对此前顾琰清的点拨，彼此都心照不宣。
角色虽然是初步定下来了，不过后续还是有很多功课要做。
导演说红色太张扬了，容易落入艳俗，不适合宋知，他的妆造还得再调整调整。同时宋知的仪态和吊威亚也得训练起来。演技方面，导演叫他多和几位主演交流一下，多对对戏，有不懂的可以请教他们，或许来问他也行。
宋知迟疑着请求导演不要将他的戏排得太满，他毕竟还有助理的本职工作，导演让他不用担心，他忙不过来的时候，剧组会安排人给季晏礼打下手的。
女主角迟樱拿着手机兴冲冲地跑过来，对他说：“我能跟你合张照吗？”
宋知有些受宠若惊，看着镜头迟疑地比了个耶。
迟樱拍了好几张才心满意足，扭头对宋知笑眯眯地道：“你演得真好，真的像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一点都看不出你是男的。”
“……”宋知强笑了下。
获得这样的评价，他都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高兴。
李心忍着一脸笑意，拿着照相机凑了过来：“季哥，小宋，我给你俩也照一张合照吧。小宋第一次试戏，这身装扮值得纪念一下。”
季晏礼听到这话，略有些不自在地调整了一下站姿，清了清嗓子，却没有拒绝，反而默默看向了镜头，算是接受了这个提议。
宋知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反对，于是也乖乖巧巧地看向镜头。
李心透过相机，看到宋知浑身湿透，披着毛巾像个刚从水里捞起来的小可怜一般，在高大英武的季晏礼身边更加显得只有一小团。
‘好像湿漉漉的小猫和野生花豹的区别啊’——一边这么想，她一边按下了快门。
画面定格的一瞬间，原本被季晏礼遮挡住的顾琰清无意中露出了头，向这边看了过来。
很久之后，季晏礼看到这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