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2/2）
她看着菜单。
写在菜单上的菜名虽然一个个的都是她以前未曾见过的，但是这些菜名，她都能一眼就看明白到底是什么。
乐熙深吸一口气，然后果断点了半本菜谱。
在点菜的时候，她愈发觉得摩拉克斯是个好人了。
——就连一旁的侍应生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然后提醒她“小姐，我们家的菜菜量还是挺正常的呢，如果您点这些的话，可能会吃不完哦”，但是摩拉克斯却半点儿表示都没有，只是继续保持着微笑。
就是嘛！
像她这样战斗力很高的人，平时消耗多一点，能吃一点怎么了！
她吃不了的还可以打包带走啊！
所以最后非但一道菜没有少，甚至还给添上了两道。
其中一道名为水煮鱼，说是水煮，从字面上看过去好像非常清淡，甚至是可以给病人吃的菜，但是实际上确实放了海量的辣椒，新鲜辣椒和已经晒干的辣椒平分秋色，一整道才看起来都是红彤彤的。
又红又烫，表面虽然覆盖着层油，但仍然又些许烟气从鱼身上散出来。
乐熙第一筷子就夹上了一口鱼肉。
鱼肉晶莹嫩白，表面挂着一些辣油，顶端更是堆着一小丛切碎的辣椒。
摩拉克斯大概是在和其他神明的聚会时见过他们拿起筷子来夹向着看着颜色尤其喜庆，闻着也很香，好像是能吃的调味品的样子，因此试图阻拦：“这是璃月的特产绝云椒椒，特点是入口之后会特别刺激。”
乐熙：“嗯嗯，我知道，我就是为了这一口感觉。”
一块鱼肉配合着辣椒入口，滋味与其说是在口中晕开的，倒不如说是在嘴里炸开的。
那种滚烫的热辣，就像是数不清的针在给舌面做着针灸一样。
乐熙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但是一边红一边振奋道：“对对对，就是这个味，啊——过瘾。”
然后，她非常快地又夹起了一筷子，仍然是鱼肉少而辣椒更多的那种。
“呜呜呜呜，我都多久没有吃到这个味了！”
摩拉克斯仍然记得温迪对他介绍的，那个其实里面掺杂了相当一部分温迪自己的猜测的乐熙的身世。
一个出生于提瓦特的普通人，因为天赋很高，所以从很小的时候就被世界之外的神明一眼看中，然后从提瓦特带走，一直在神明身边跟着学习，一直到最近才刚刚被放回提瓦特。
他忍不住想：也不知道她被那位世界之外的神明带走的时候是多大年纪。
如果还是很小的孩子的话……
璃月哪个地方的家长会让孩子在那么小的年纪就吃得这么辣啊？
口味竟然有如此之重的吗？
乐熙对于在璃月这边吃的一顿饭可谓是满意至极。
这里的每道菜都令她非常满意，一边吃一边眯起双眼，仿佛灵魂得到了满足……不，应该说是，得到了升华。
她酒足饭饱，整个人看上去都显得松弛了好多，甚至还很不雅观地当着摩拉克斯的面打了个小小的饱嗝。
打完之后她觉得自己有点儿小小的丢脸，一时间有点儿后悔。
嗨，早知道，早知道就应该在来之前先给自己捏一张新的脸套上。
戴上了现实中的面具，就摘下了心头的那个面具，就可以比顶着自己真实的那张爹妈给的脸的时候更嗨一点。
那句先前在星际的某个地区很流行的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唔……让她想想。
啊，对。
“名声在外，有好有坏。以前是以前，现在是变态。”
倘若现在她顶着另外一张脸，她高低得直接跪下来然后强行握住摩拉克斯的手，将自己的假脸往上贴贴然后蹭蹭——这一行为也是当年她在认识了阮梅一段时间之后对阮梅做过的。
好处是美女香香软软，她成功贴到了对方，甚至还在自己捏的那张假脸上留下了阮梅最常用的香水的气味。
坏处是被阮梅当做了变态，直接用高跟鞋开始爆踹，后来哪怕她将自己的假面给扯了下来，露出真实面容扯着嗓子护着脑袋对阮梅喊“亲爱的是我”，也仍然没有被放过，甚至落下来的揍没有轻上那么半点力气。
……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值得的。
至少乐熙这么认为。
晚些时候，乐熙试图联系上阿哈，问问她的任务完成度如何，然后顺便再问问如果事情了结了那么她能不能在这个时间再多待上一些时日。
怎么着也得让她看向美人的双眼中感觉不到多少惊艳了，再回到提瓦特“当下”的时空去吧？
但是她原本构思得非常好的一肚子腹稿，就在脑子里接连问了五六遍“阿哈？”、“阿哈你在吗？”、“喂！没有脸的那个马戏团！你到底在不在给个准信”却一点儿声息都没能获得的时候，彻底派不上用场了。
乐熙估摸着，阿哈大概是又在其他地方找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乐子。
因为乐子而升格的星神，当然会随时因为乐子而被吸引注意力。
更何况，因为乐子忘掉了自家令使这种事情，真要说起来也确实是够乐子的。
而在等阿哈找完了乐子，想起来这边还有一个祂的令使正在等待着祂回头来把她投往原本正常的那个时空，天晓得这个过程大概要等待多久的时间。
而在等待阿哈想起来她的这段空余时间中……她应该做些什么呢？
乐熙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说起来，这个天晓得多少年前，和她已经比较熟悉了的提瓦特的“当前”时间可是有很大的差别的。
这也就意味着，她需要从零开始，重新对这个世界进行了解……
每当到了这种时候，乐熙就会开始想自己当年怎么就没有和虚无走得更近一点。
虽然虚无好像没有令使，因为光是分出一部分的力量对于虚无来说就是没有必要而它也不会去做的事情，但是如果是走虚无的命途的话，那么现在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摆烂，躺平，像是一条死鱼一样趴在床上，除了呼吸之外就是等待着开饭。
但是好吧。
谁叫她不是虚无命途的呢，甚至欢愉从本质上可以说和虚无是对立的存在。
——给生命寻找意义嘛。
所以说，现在的她得去确认一下，自己之后都能够干点什么。
至少，在阿哈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她得给自己找个工作而不是靠着给那几个夜叉驱逐了一次业障就在这里靠着一点儿恩情混吃等死。
而这个工作呢，当然也要找随时都能够放下来的——毕竟谁也不知道阿哈什么时候回来，祂会不会一句话不说直接就把她从现在的这个时空扔回“正常”的时间线上去。
阿哈出手，一切都是未知数。
谁能想到呢。
乐熙躺在床上，擡头看着被阴影笼罩的天花板，眨了眨眼睛。
谁能想到呢，她现在都已经快要变成找工作专业户了。
不过……身为找工作专业户，她居然连一份可以随时掏出来的简历都没有做，这或许在找工作界也能算是一种传奇。
“我好像暂时没地方去了。”
乐熙在次日找到已经在玉京台，按照早晨七点不到就开始工作的日程表严格上班打卡的摩拉克斯，看着对方金色的眼睛，努力卖了个惨。
“你知道的，我离开提瓦特已经很多年了。”
乐熙眨了眨眼睛，一时间觉得自己的演技好像有点退步，她没能适时挤出两滴对于自己的故乡对她来说已经物是人非而感慨的清泪。
“我离开的时候年纪太小，只记得一些和家乡有关的元素，你知道的，就像是我昨天在晚饭的时候吃的那一口辣——那一口辣一直镌刻在我的灵魂当中，像是我心头跃动的、永不熄灭的红色火焰一般——”
她意识到自己的戏应该是多了那么点。
兴许都不能用“那么点”来做修饰。
“……咳咳，总之，如今的我已经是少小离家老大回，记忆中的一切都已经不是昨日的样子，我甚至想不起来我到底是谁家的孩子。”
乐熙：“所以，我现在不知道自己可以在哪里栖居。”
摩拉克斯将她略显得夸张的表演从头看到尾，然后笑着说了一句：“只是璃月不养闲人呢。”
他当然是开玩笑，但是乐熙非常打蛇随棍上地露出了震惊的表情：“您怎么会觉得我是个需要别让施舍吃喝的闲人呢！”
她双手按着心口，仿佛捧住了自己的良心：“您看我，我超能打，在阵法方面也有点研究——这您也是知道的，您觉得璃月港有没有什么适合安排给我的工作呢？啊，当然，万一我什么时候就想起来了我的过去，所以我或许随时都有可能离开，这一点就也麻烦您帮忙考虑一下啦。”
她说完这段话，眼瞅着摩拉克斯身边的茶盏里面只剩下了不到五分之一的水，于是就很有眼力见地拿起了一旁的水壶，直接给那盏茶杯重新添上了七分满的茶水。
做完这个，她还将茶盏轻轻往前推了推：“您工作辛苦，喝口茶润润嗓子。”
那动作，别提有多熟练了。
乐熙在做完这一套让摩拉克斯都有些震惊的动作之后，自己擡手摸了摸下巴：“要不……我当您贴身保镖吧？端茶倒水这些的我也一起兼职了，您去吃饭的时候记得带上我就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