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2/2)
原来只是那时候,他还没确定自己的心。
当他确定了,他喜欢她,要她时,原来是这般一往无前,不惧生死。
倘若,他都能如此的话,那么她能不能为了他,再勇敢一次?
几乎只是几个瞬息,蛮蛮心头便已有了偏向。
秋尼的话还断断续续地在耳边响着:“我一开始也觉着陆象行配不上你,但哥哥现在改变心意了,蛮蛮,普天之下,恐怕也有陆象行能配得上孤的妹妹了,这一次,他冒着九死一生攻伐,若是能大获全胜,活着凯旋,你可能原谅他?”
他笑了下,自以为了解全貌地道:“蛮蛮心里一直放不下的是他吧。”
有一度蛮蛮是曾放下了陆象行的。
就在她应许嫁给尤墨的时候,她确凿是在想着,忘了他,以后安安分分地和尤墨过日子,虽不会有爱情的甜,却也绝不会再尝那种苦头了。
可是从哪里开始动摇的呢?
或许,是她大着胆子揭开了“庚”的帷面,发现帷面之下的人,就是陆象行的时候。
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逐渐土崩瓦解,将他送走,是她最后一次自救。
然而洪潮涌来,最终,她也没能自救上岸。
“哥哥,”蛮蛮粉靥嫣然,有些兴冲冲,“你给我的女儿起个名字吧。人都说,外甥肖舅,这个孩子将来肯定亲你。”
那这话秋尼爱听,他受用地眯了眯眼。
他虽一生无嗣,但看着蛮蛮能圆满,想到父母双双含恨而终时的托付,他终于能够不负所托,不禁眯了眸子,道:“蛮蛮是神鸟,女儿自当也是,不如就叫青鸾,你看如何?”
蛮蛮心甚满意:“尾云的乳名就叫青鸾。”
这孩子有两国血统,至于汉名,再交给陆象行吧。
秋尼听出了蛮蛮言外之意,心下轻哼一声,道:“你就希望,姓陆的能早日得胜吧!估计明晚,就会有军报了。”
陆象行虽有战神之称,可毕竟是孤军深入,太岁城如龙潭虎xue,不可擅闯,陆象行孤身赴绝地,也不知他能否成功。
现在尾云等同于放弃了拒守遥和,只要苍梧晚一步攻下遥和,尾云便大获全胜。
秋尼对于战机的把握不错,就在一日过后,军报果真传来。
百里加急来报说,陆象行率的轻骑已经闯过了三关,直夺苍梧都城太岁去。
当时朝堂上一片哗然,有人称奇,有人不信,有人喜出望外,有人甚至因为太过欢喜而当场晕了过去。
群臣和国主就在朝堂上静候佳音。
第二条军报,隔了不过一个时辰便又传回。
陆象行带领的三百人,已经夺下了太岁城西门,所向披靡,势不可阻。
这下因为欢喜晕过去的又多了两个。
“百年了!”
有个老臣满面沧桑地拄杖叹息。
“上百年了!我们一直被邻近的苍梧欺凌,被玉树欺负,从来没有还手的余地,别人打我们左脸两个嘴巴子,我还要凑上一筐甜枣,求别人不要再打我们右脸两个嘴巴子!终于扬眉吐气了!”
原来胜利的滋味,是这样的。
原来反击的滋味,是这样的!
这消息一如春风过境,传遍尾云街头巷陌,每一片山野林中。
第三封奏报传来,已是人人都攥着手心,等待着最后的宣读。
回来的士兵,双手举着军报,他的眼睛亮得吓人。
“国主!我方已经拿下太岁,生擒了太岁的老太后和国师!”
看来叶擦风这词是为了十拿九稳,近乎是倾巢而出,太岁后方无人,俨然空城,已经被陆象行率领的百人奔袭拿下。
“阿木苏在城中纵了一场大火,火焚烧了苍梧人的国库,摧毁了所有宫室,眼下叶擦风带的人,正在回援!”
这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秋尼激动地从王座上跳了起来,惊呼一声:“好一个战神!无愧于此称!”
群臣也均山呼陛下高明,大喜过望。
之后又有军报传回,说叶擦风不日就要撤离回太岁,陆象行已经带着苍梧国的王太后和国师转回尾云。
正面应敌,尾云几乎没有一丝可能敌得过苍梧,但若拿了太后和国师,火烧太岁,情况便大有不同,苍梧眼下老巢被捣,军心如溃了堤。
至少能挣得一个主动权。
“我方将士眼下乘胜追击,照叶擦风痛打落水狗,将他两路人马封堵死,正在鏖战!”
苍梧失了军心,又急着赶回太岁城活捉陆象行,岂料到兵贵神速,陆象行早已摆脱太岁城中的纠缠,提前一步安置了飞骑接应,将生擒的太后与国师一并送回尾云,他本人则继续参战。
苍梧太后与国师押送会王都那一日,举国上下几乎都奔赴月亮城而来围观。
秋尼派了守备驻扎街道上,仍然阻拦不住百姓观看苍梧太后和国师被押解的场景。
蛮蛮还未出月子,但身体恢复了几成,没有与人一同拥挤在街市上,但也在一处极高的吊脚楼上同观。
人潮拥挤而澎湃,即便派了几百个护卫也几乎快要拦不住。
这时,令蛮蛮感到意外的是,回来的人,竟然有尤墨!
在人群里瞥见尤墨的一刹那,蛮蛮几乎以为自己看错。
尤墨也瞧见了蛮蛮,他清减了一些的面容,颧骨凸出,两颊凹陷,瞧着眼底乌青,有些许病态。
他下马来,一步步沿着吊脚楼的台阶拾级而上,最终来到蛮蛮身前。
“尤墨你……”
蛮蛮依然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尤墨黯然一笑,惭愧而心悦诚服地道:“他把我从苍梧带回来的。”
自被生擒于苍梧以后,他便一直被囚禁在苍梧都城的暗牢里。
牢头每日送来的饭食,不过是一些清粥寡水,没有一丝荤腥,偶尔还有吃剩的馊饭馊菜。
尤墨个性骄傲,非醴泉不饮,怎肯低头吃他们的馊饭菜。饿了几顿,人已经形销骨立。
毕竟是国师之子,留着有些用处,苍梧人怕他真的饿死了,才对他渐渐态度没那么恶劣。
尤墨以为,在地牢里了却残生,便是自己今后的宿命,他从来不敢贪求,国力式微的尾云能把自己光明正大地从苍梧王都太岁城里接出去。
他也早就做了准备,倘若苍梧人敢拿自己要挟尾云,要挟父亲,他便即刻撞柱自杀,以全忠节。
但他没有能等到这一天到来。
这天地牢里忽然开始人心惶惶,他们奔进奔出,说着什么,尤墨听不到,只是隐约感觉到太岁城似是忽然变了天了。
接着没过多久,便有一行人杀入了太岁王宫的地下监牢,暗室中幽暗的壁灯火焰照着来人俊逸刚毅的脸。
“陆象行?”尤墨失声道。
他不曾料到,最后是陆象行前来,搭救于己。
“是蛮蛮让你来的——”
一句话未能问完,陆象行腰间的银雪已经劈开了牢锁,将尤墨从暗室监牢里不由分说地拽出门,冷凝道:“禁止废话,与我走。”
尤墨能感觉到,那个男人,实在一句话都懒得与自己多说。
所以,他应当的确是受蛮蛮之托,来太岁解救自己。
他原本还不想走,恐自己拖累了陆象行,谁知一出暗室,才发觉外边火光冲天,原来陆象行并非潜行而来,只为解救他,而是袭击了太岁城,火烧了王宫国库粮仓!
看着苍梧人抱头鼠窜,毫无还击之力。
尤墨终于死心丧气。
父亲说得一点都不错,他的确与公主无缘。
有陆象行这样的人在,公主这辈子,永远都不可能垂青自己。
他输得,心服口服。
老陆,根本不敢抱女儿,笑死。
请叫他陆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