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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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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房先去歇息。

年岁上来之后觉多了一些,很快便陷入了梦乡,但却没能睡多久,夜里苏醒,起身要解手,待解完手,路过门槛,却蓦然撞见陆象行坐在吊脚楼台阶上,映着柔和月色的身影。

木桶里的碗碟已经洗得一干二净,堆在他脚边,也不知,他在那处究竟坐了多久,神色恍惚,连身后头有人都未能察出。

“年轻人有心事,不妨说给我听。”

陆象行回头,见是赛大娘,苦涩一笑。

“大娘,我的苦楚,你恐怕无法了解。”

赛大娘朗声大笑:“什么我不了解?我像你这样年纪的时候,已经先后嫁过三个男人了。”

陆象行未曾料到,赛大娘提起往事,丝毫没有避讳,反而光明磊落,笑道:“让老人家见笑了。实不相瞒,我也,有过两个妻了。”

赛大娘竖起了两根手指:“所以,年轻人是在为你的第二个妻子烦恼?”

“不,”陆象行浓密而长的眼睫垂落,瞥眸向旁处,夜风里,他的声音有些自嘲,“已经不是了。她,不要我了。”

赛大娘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年轻人,你也不要气馁。当年我的第二任丈夫,因为我不能生育,也不要我,他不知道,我那时候已经怀了两个月的身孕,后来,我带着孩子,又嫁给了第三任丈夫,也就是现在的老伴儿,他身体不好,女儿女婿把他接到城里去了,我舍不得乡下的这个住处,才一直守在这儿。”

“当年,我赌一口气,因为那个男人嫌弃我不能生养而抛弃我,我也不想告诉他自己怀了他的种,心里只恨着,这样的男人,既然看不上我,我也不要他罢了!”

赛大娘是个性情中人,谈起往事,襟怀磊落,并无丝毫遮掩。

陆象行陪同笑笑。

蓦然,他牵起的有过片刻放松的唇角,微微一凝。

从那一番话中,竟抽丝剥茧,理出了一处不对。

他倏而望向赛大娘,口吻含了几分急切:“您当时怀了孕,您的第二任丈夫,怎会不知道?”

怀孕之后,肚子会隆起,如何遮掩?

赛大娘怎料到这个年轻的男子,竟会问如此唐突的问题,她怔然地回:“不过两个月的身孕,只要我不说,外面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肚子,他怎会看得出来呢?”

陆象行又是一怔,心里将这句话飞快地默念了数倍,骤然,他的目光往前无边夜色中一探。

黑夜中,那双明炽的眸子,宛如鹰隼的眼睛锐利,有刺穿迷雾的夺魄光彩。

一瞬间,赛大娘从这个心如死灰的年轻男人身上,看到了宛如活过来的生机,这让她捉摸不透,不晓得自己是哪句话点石成金了。

陆象行再一次确认:“您肯定,两个月的时候,肚子不会大起来?”

这话问得前言不搭后语,好没道理!

然而赛大娘仍然悉心肯定:“是的。孕妇两个月的肚子绝无可能隆起。”

陆象行的嗓音难掩激动地喃喃自语:“这样说……这样说……”

在凤凰山,蛮蛮那隆起的肚子,绝不可能只是两个月的身孕。

他对这方面缺乏常识,可谓一窍不通!

他果然是榆木疙瘩脑筋,竟从来都不敢妄想——

蛮蛮肚里的孩子,是我的!

自入尾云以来,再没有哪一刻,能如此刻般,让陆象行的这颗心受到莫大的鼓舞。

蛮蛮肚里的孩子是他的。

原来从始至终是他误会了,弄拧了,还以为蛮蛮回到尾云,便立马和她的青梅竹马复合,甚至,因为蛮蛮曾经埋怨过他中看不中用,而暗暗失落、妒忌过那个男人,可以轻而易举,便让她得偿心愿。

如此想来,她当初竟是怀着他的孩儿,一路从长安奔袭,逃回尾云国。

长江之畔,他追上她跑路的驴车,她只是口口声声要与他恩断义绝,却绝口不提这个已经坐落在腹中的孩儿,果然,他只是害怕他来抢这个孩子。

船上,她几番孕吐,他看在眼底,问她身体可有恙,她遮遮掩掩只说晕船,而他竟然傻乎乎地信了!

真是蠢出生天的脑袋!

陆象行激动欢喜异常,麦色的脸颊皮肤泛起桃花般的红色,他一刻也坐不住,立刻便腾身而起。

“大娘,你救了我的命!”

蛮蛮想瞒天过海,全然不顾虑孩子生父,让他在糊里糊涂的伤心中,放任她们母子嫁给旁人?

陆象行咬牙切齿,眸光沿着山脊那畔看不见的月亮城扫视而去,一寸寸发沉。

狡猾的小公主,她最好给他解释一下,当初姓全的老儿哄骗他说,夫人并未怀孕,究竟是出自何人授意。

他只一次便教她怀了孕,她明明知道,还厚颜地骂他不行。

她回到尾云国以后,病急乱投医地嫁人,让自己的孩子将来管别的男人叫“阿爹”。

小公主胆子大起来时,天都能捅个窟窿,欺君之罪都不怕,更不怕得罪了他了。

她将他一颗心搅和得七上八下、患得患失,将他拿捏得死死的,人家算准了,他舍不得她,不但会在长安那边一如既往地费心替她瞒住,还能贴心地送上祝福?

赛大娘一阵纳罕,年轻的男人已经向她告了辞。

赛大娘还想挽留他,但人已经箭步冲出了篱门,赛大娘招手道:“带几块馍再上路吧!”

陆象行已经来到篱笆外,牵上马匹,跃上马背,远远回了一声:“多谢好意,不必了。”

长腿一夹马腹,马儿发出一道长啸,载着男人又沿着来时路疾行回去。

行至密林,仍有几分不放心,这件事必须确认,陆象行召来自己的海东青,抚着海东青雪白的翅羽,往万鹰之神的爪间竹筒里投入一封信。

长安与这只海东青接应的人唯有第五安世,这封信须经由第五安世之手,再交到全回春手里。

这信上全是质问。

那老儿,当初何故阳奉阴违,一面吃他的薪禄,一面背着他,隐瞒了如此重要之事。

现在陆象行要翻案,全回春最后一次来为蛮蛮看诊时,她的脉案究竟如何,姓全的老匹夫最好莫再胡吣。

蛮蛮。

疾驰的颠簸之中,陆象行胸口火热炙胀,然而只要呼着这个名字,便似一阵山风吹拂过清澈的甘泉,往心田深处悄无声息地浸润。

长夜里,一枚流星划过星盘横亘、银河静默的苍穹,坠入无边墨黑的深林。

全回春:想当初一口一个“长者”,现在一口一个“老儿”,真是变了!

左子骞:谁说不是呢!抱头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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