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高高在上的局外人(2/2)
结果这回还没来得及走出去十米,周遭就恢复了黑暗——
但他们明明还在原本的活动范围里。
总不能待在这片黑暗里坐以待毙,骆裴迟在原地留下了一个手电筒避免找不回原路,领着夏瑾川又开始在黑暗里瞎晃。
如料想的一般,不管怎么走,两人都还是在黑暗里,走不出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两人绕回原地,骆裴迟捡起地上的手电筒,试图在这奇怪的现象里找到点可解的规律。
他们的活动范围,变化起来总得有个依据。
但骆裴迟还没来得及理清两人自掉进这空间后发生的所有事,周围的黑暗又开始退散,街遍景象的时间再一次发生了变化。
这会太阳刚冒头,店铺都才刚刚出摊,小卖部老板驼着背来开门,卷闸门推上去后,挪开木纸板,坐进了店里。
这应该是又过了一个晚上。
余光瞥见夏瑾川朝侧面巷子口看去,骆裴迟也朝那边偏头。
只见昨天坐在小卖部里的小男孩又孤零零走了出来,昨天的大眼睛此时又红又肿,看起来特别委屈,一看就哭了一个晚上,也像是一晚上没睡似的,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手臂和小腿上都有一条四五厘米的青痕以及很多旧疤,走着走着眼泪又从眼睛里流出来,他一边用捏着小白兔挂件的手背使劲擦,一边慢吞吞走向小卖部,全程紧咬着下嘴唇不敢哭出声。
小男孩忍得一抽一抽的,走到小卖部门口后敲了敲玻璃柜,等老板看见他,然后自己打开木纸板,又坐回座位上,老板看他一眼,站起来探出头,朝隔壁面馆喊了一声,“老郑,煮碗面给我送过来,记我账上,月末一起结给你。”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小男孩看起来很委屈又还要强忍着不敢大声哭的样子,又或者是身上那些疤,难得的,骆裴迟觉得心里有些酸,身侧的手指蜷了又蜷,看着小男孩自己把木纸板门关上,盯了很久才挪开目光。
今天的时间变化得格外快。
隔壁面馆老板把面端到小卖部,小男孩吃完,面馆老板把碗端回去,再之后,不过两分钟,太阳就又下山了。
那小男孩和昨天一样,走出小卖部,和小卖部老板道别,然后离开。
拉了把身侧夏瑾川的手腕,骆裴迟道,“跟他。”
骆裴迟发现,这个地方似乎每次有关于时间的变化,都是围绕着这个小男孩身边所发生的事情变化的,譬如昨天收空瓶旧书的老人家一走后,时间就发生了跳跃,直接跳到了傍晚,因为那时小男孩吃到了冰棍。
小男孩离开后,这条街道变为黑暗,直到清晨他再次出现,也许是那碗面的原因,清晨的时间依然正常,但可能除了那碗面,今天一整天并没有特殊的事情发生在小男孩身上,于是时间直接跳跃到了晚上。
以及,由于小男孩出现在街中央,所以他们一旦距离小男孩超过某些距离,他们也会回到黑暗。
总而言之,无论这个空间究竟是什么以及如何存在的,小男孩一定是这个空间里重要的一环。
两人跟着小男孩拐进巷子口。
很快,小男孩就来到了那条二人跨过去会变成黑暗的“结界”,眼见小男孩跨过去,两人继续跟在身后走,果然,这回也许是距离小男孩足够近的原因,两人顺利地跨过了那个界限并且没有回到黑暗,来到了一个他们一直未曾踏足的地方。
小男孩又一次右转,来到一栋老楼前。
这栋老楼非常破旧。
墙外都是杂乱无章的电线,几栋楼的电线在楼中央的空中打架,缠绕了无数圈交叉无数次后又各自接向不同楼,很多根甚至坠到了一二楼中央,走进楼内一看会发现,楼内的电线比楼外还要看得人心惊胆战,不少电线的外被都已经有了脱落的迹象,老化严重。
老楼只有四层,过道窄得只够一个人通行,上下楼台阶大得极度不合理,旁边的铁扶手早已爬满锈迹,其中有那么几阶的扶手甚至已经完全烂掉,谁要是不知道往这扶手上借力,一不注意就会直接摔下台阶掉到一楼。
小男孩个子矮,上大台阶费劲,他很聪明地靠墙,扶着墙一点一点往上走。
应该是一楼有个公共厕所的原因,一楼的地格外潮湿,上面都是常年积水导致的微生物成群,又滑又腻,骆裴迟第一脚没踩稳差点仰头一跤,背后的夏瑾川及时扶住了他。
两人跟在小男孩身后上楼。
这楼里的门都是破烂木门,一脚就能踹开,门边有个窗户,上面贴满了报纸遮挡。
小男孩最终停在了三楼楼梯口的那间房间,他先偏头看了眼窗户,见房间里灯是开着的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蔫了下去,然后轻轻推开门,朝门里望了一圈。
“昨天自从这杂种回来以后,老子就一直输钱,白眼狼,老子供他吃喝他还来拦我财运。”门内传来一道粗犷的男声,紧接着,“啪”一声一个瓷碗被用力地砸在了小男孩脚边,小男孩吓得往后退一步,退到了门口。
那粗犷的男声还在继续,“跪那儿,别他妈让老子看见你踏一步进来,不然老子抽死你。”
小男孩在门口愣了两秒,紧接着就又往后退了一步,慢慢轻轻往地上跪,他埋着头,眼泪大滴大滴地朝地上砸,又哭得一抽一抽的。
两人一直站在楼梯间,看见这幕后,骆裴迟瞬间皱上眉头。
他刚伸腿想走过去看看怎么回事,房间内那粗犷男声的主人就走了出来。
那是个很壮实的男人,三十来岁,穿了条大裤衩裸着上半身,满脸连带着耳尖都是通红的,手里还拿着半杯白酒。
那男人走到小男孩面前,嗓门大得隔壁楼都开窗户探头出来看怎么回事,“你他妈还好意思哭?老子是给你吃太饱了吧?让你还有精力在这儿哭?”
小男孩瞬间收住了自己的声音,只是眼泪还在往地上砸。
“你他妈在老子门前天天哭?哭坟呢?难怪老子打牌天天输,操他妈的,老子打不死你。”说完,男人就把手里的杯子往地上一砸,拧着小男孩左耳就把小男孩从地上拽起来。
男人的手劲不小,两秒就把小男孩耳朵拧得通红,那手上力气甚至还在不断加大,小男孩顿时憋不住哭了,哭声连带着抽泣,被男人拽着在房间内滚了两圈,边滚,男人手里拿了根筷子,一点不留余地地朝小男孩身上抽。
抽打声和哭声一直交替不停歇。
对面楼的住户被这哭声吓到,连忙劝阻,“老夏!老夏!这么拽不行的!把小川耳朵拽出问题麻烦就大了,别打了!”
小男孩声音黏糊糊的,呜咽道,“爸爸,我错了,我错了呜呜......我耳朵好痛......它,它好痛——”
但这男人没听,继续拽着小男孩耳朵打。
隔壁的住户也被惊动,打开门走了出来,他穿着笔挺,一看就是个读书人,直接走进小男孩家,但奈何男人手上动作太快,他根本没有插手的机会,只能站在一边干着急,“这样打绝对不可以的!孩子妈,你快劝劝啊!小孩多可怜啊!”
这会骆裴迟才发现,屋里还有一个女人。
女人就跟完全没看见打小孩的“盛况”似的,还在自顾自地吃着自己的饭,见读书人一直在自己耳边念叨,不耐烦道,“打就打了,天天打还没习惯吗?打自己家儿子也要管,那送你养好了?”
读书人哑口无言,“你——”
突然,那小男孩的哭叫声拔高,撕心裂肺地开始喊了起来。
众人的目光被吸引过去,只见那男人立马松了手,小男孩的左耳耳垂被撕裂,血流不止——
骆裴迟心一跳,猛地回头看了眼夏瑾川。
夏瑾川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楼梯间上坐着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儿弄了包烟出来,这会一杆烟抽完,又从地上烟盒里抽了一杆出来,点燃,然后吸一口,吐气,擡头,视线穿过烟雾看向骆裴迟。
他眼神很空,也没什么情绪。
比这里的所有人,都更像在看一场事不关己的话剧,更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局外人。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几章是小川视角的回忆,不会太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