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2/2)
她虽没抹口脂,但唇色粉嫩,许是因喝了酒的缘故,唇瓣挂着一层莹润水色,看上去比桌上摆着的任何一道精致点心都香甜可口。
少女的吻此刻只落在他的手掌上便已令他心跳如雷,甜意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他不敢想象,若是有朝一日孙芸的唇落在令他更难以自持的地方,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孙芸亲了一会儿后许是有些累了,便将他的手放下,重新去拿那酒盏。
顾俞再也克制不住,夺过她手里的酒盏放在桌上,将这一小团柔软拥入怀中,指腹触上她的唇,声音沙哑:“再亲一亲我可好?”
孙芸落入一个和苏逾一样温暖坚实的怀抱中,擡眸怔然瞧着眼前人,眼中忽又开始盈出泪来,玉臂柔柔圈住顾俞的脖颈,倾身上前,将唇瓣送了过去。
顾俞连呼吸都停了一瞬,旋即变得粗重急促,反客为主重重吻着她,贪婪地向她索取更多。
怀中人包容着他,嘤咛着软了身子,纤手无助地攥住他的衣襟,由着他索求,甚至还乖顺迎合。
她怎能这般甜软,这般乖?
顾俞理智全无,近乎发疯。
换气的间隙,他听见怀中人细喘着对自己说:“俞哥哥,我好喜欢你,一辈子都别离开我,好不好?”
所有的声音像是在一瞬间突然消失了,名为幸福的情绪如潮水般涌将上来,将顾俞掀翻吞没,他却半点都不想反抗,甘愿溺死其中。
顾俞的心瞬间软得不成样子,不知该怎么疼她才够,只得轻声说了句好,低头温柔又虔诚地一遍遍亲着怀里的姑娘。
酒醉的娇娇很快在他怀里沉沉睡去,顾俞扶着孙芸靠在桌上,出门唤婢女进来伺候她安歇。
婢女进门后见自家小姐衣衫齐整,不由松了一口气,暗道这侍卫还算规矩老实。
顾俞在门外的夜色里站了一会儿,回到自己屋里洗漱沐浴,然后上床躺着,却许久都无法入眠。
孙芸今日亲口说喜欢他,顾俞既觉欢喜到不敢置信,又自知卑贱配不上她。
若要与孙芸相配,他便不能留在孙府,得出去闯荡,拼出功名再回来。
可他的小姑娘却要他别走。
顾俞陷入甜蜜的纠结中,低头将滚烫的俊脸埋进被子里。
小姑娘今日……主动亲了他。
玉兰花本该干干净净长在树上,却自己挣脱枝头掉了下来,落入他这滩泥里。
顾俞一颗心被泡得酸酸胀胀,心疼得眼眶发红。
他的小姑娘应要一世都被金尊玉贵地养着才是,总不能为了他而自降身份被人嘲笑。
这样想来,他还是要出去闯功名,明日得和小姑娘商量商量。
但若她又掉眼泪那该怎么办?
顾俞艰难地在脑海里扒拉着自己那些年在陋巷生活的回忆,想从中找出些男人逗心仪女子破涕为笑的话来学一学。可陋巷肮脏不堪,人人为了活下去什么恶事都能做,哪有闲心去想情情爱爱?
他一夜未眠,翌日清晨带着身上唯一一件昂贵些的东西去了当铺,想换些银钱为孙芸买一根玉兰簪。
那是一块玉佩,瞧上去质地很好,不知是从哪儿来的,但好似从有记忆开始就已经是他的了。
他猜测这块玉价值不菲,所以去的是京中最大的当铺,听闻是国舅爷宣平侯名下的产业。
当铺活计细细瞧过这块玉后脸色大变,叫来掌柜一同再研究了许久,然后两人齐齐看向顾俞。
顾俞被看得皱了皱眉:“能收吗?不能收就还我。”
掌柜的见到他面色冷下来却瞬间高兴了不少,赔着笑连连点头:“能收能收。”然后着人给了一万两银票给顾俞,小心翼翼地又说了句,“敢问公子可有空……”
顾俞迅速打断:“没空。”说完转身就走。
他去金玉铺子买下了那支镇店之宝玉兰花簪,回府时幻想了一路过会儿与孙芸相见的场景,想过孙芸会羞答答地与他将事情说开,想过孙芸会假装昨夜什么都没发生过,也想过孙芸酒醒后会羞恼几日,但现实却与他设想过的都不一样。
孙芸不肯再见他,还将他安排去了守京郊的庄子。
顾俞如坠冰窖。
他想不明白缘由。明明昨夜孙芸还那样温柔,哭着让他别走,与他亲吻,亲口诉说情意,即便是酒后乱性,也总该是因心中对他有几分喜欢才能做出那些事。
他在院门外跪下来,像个真正的下人一般求见孙芸,但从白日跪到深夜,再看着天色一点点亮起来,都未能让里面住着的女子心软。
他又跪了一日,却只等来孙芸的贴身婢女,婢女叹着气让他别固执,让他听主子的话,乖乖去庄子里,此后不必再来了,小姐不会见他。
顾俞静了很久,撑着自己站起来,一步步走出府门。
有些事不查便永远都不会知道,但一旦去打听,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真相。
他听到了一个名字——苏逾。
圣上的亲外甥,长公主和侯爷的独子,这身世即便是在京城也没有几个公子能比得上。
出身高贵也就罢了,此人还才学出众,十七岁便中了状元,品行也极为端正,性子更是温润谦和,是真正的如玉君子。
更重要的是,苏逾与孙芸青梅竹马十六年,两心相悦,若无那场意外,孙芸如今便已成苏夫人了。
那他算什么?她早逝未婚夫的替身?
哦,连替身都不够格,孙芸不要他,他已被赶出来了。
顾俞如一具行尸走肉一般。他没去庄子,而是回了孙府。
满府的侍卫加起来也拦不住他,他轻易就闯进了孙芸屋中。
孙芸身上穿着衰绖,瞧见他来,不慌不忙将外裳穿好,套在衰绖外面。
衰绖,丧服。
她竟为了死去的苏逾守制?
这丧服她是只今日穿了,还是过去的每一日都穿在身上,掩藏在素色的外裳之下?
顾俞不敢深想。
孙芸淡淡瞥他一眼:“出去。”
顾俞很没出息地被她短短两个字说得眼眶发烫,拼尽全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镇定些:“你是因苏逾才将我带回来的,是吗?”
两个婢女听到这个名字后脸色倏然一变,孙芸的脸色却比她俩的还要差,猛然擡头死死地盯着他,声音冷如冬日冰雪:“别提这个名字!滚出去!”
迎上她那如看见仇敌一般的眼神,顾俞薄唇苍白,倔强地继续道:“苏逾即便再好也已死了……”
孙芸心中大恸,眸光骤然一寒,里面翻涌着极大的怒意,迅速擡手狠狠扇向他,却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在触碰到他那张脸的前一瞬蓦地止住。
顾俞怔怔看着她收回手,心底深处才刚浮起一丝卑微的欢喜,就听她偏头冷声吩咐侍卫:“将他乱棍打出去。”
她顿了顿,补充道:“不许伤着他的脸。”
顾俞如堕深渊,愣愣地看着她,任凭棍子一道道重重砸在身上。
玉兰花般的姑娘此刻漠然看着他挨打,眼中半点不忍和心疼都无,只有一片冰冷。
怀里小心藏着的那根玉兰花簪被棍子打了出来,重重摔在地上断成两段。
姑娘施舍般垂眸瞥了眼,眼中有过一瞬波动,但也只是一瞬。
顾俞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侍卫将自己打得浑身青紫再丢出孙府。他趴在府门外的道上,忽然忆起与孙芸初遇那日,自己也是这副模样。
她将自己从棍棒底下救出来,再用棍棒将他打了出去。
顾俞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于是真就这么笑了出来。
不该奢望的。
他生于肮脏低贱的陋巷,怎会觉得高高在上的官家小姐会真心喜欢他?
顾俞喉咙一哽,眼泪滚滚落下。
接下来一年发生了很多事。
譬如太子宁云简去年不知被谁所伤的双目今年仍未能复明,无法再做储君,被圣上废黜东宫之位,贬去北境。
再譬如宣平侯谢府那下落不明的长子谢溪突然被寻回来了,跟随其父宣平侯出征,以奇招大败敌军,一战成名,一跃成为朝中最年轻的二品大将军。
还有便是孙府被卷入一场贪污案,孙芸的父兄皆被下狱,母亲忧惧之下卧病在床,府里乱成一团糟。
孙芸带着婢女挨家挨户敲门求见父亲昔日交好的官员,但却无一例外地被拒之门外。
长公主和侯爷两人中年丧子悲痛欲绝,双双重病,闭门谢客。褔嘉公主不能过问政事,从前因着苏逾的缘故而讨好孙芸的那些人如今对她避之不及。
她咬牙去找崔幼柠,但崔府不肯让她进去。
整个京城竟无人能对她施以援手。
绝望之中,朝中那炙手可热的新臣谢溪将军派人送了一件东西过来,是个长长的檀木匣子,上面雕刻着一朵朵玉兰花。
孙芸隐隐有所猜测,颤抖着手将匣子打开,见里面赫然放着一根断裂后补好的玉兰花簪。
终于有了一丝生机,孙芸却觉心里发凉。
她静坐了小半日,坐上马车出门,命车夫驶向宣平侯谢府。
谢府外早有人候着,见她过来,笑着将她迎了进去。
宣平侯府祖上有开国之功,历代子孙没一个庸碌之辈,无论从文从武都位极人臣。
顾俞就是谢溪,他那身傲骨竟是源自于谢氏一族。
大昭谢氏虽铁胆忠心,但族中子嗣的脾性却是出了名的冷心冷情,睚眦必报。
孙芸闭了闭眼。
她少时只是拔了谢挽养的那只孔雀的两根毛,谢挽都要同她拼命,那时尚有苏逾挡在她身前,如今苏逾已逝,她却将谢府的世子爷得罪到这地步,还有谁能救她?
谢府再大,这条路也终有走到尽头的时候。
孙芸的神志有些恍惚,待终于醒过神来,已被领到谢溪面前了。
男人看上去稳重了许多,许是因上过战场,虽容貌俊美又穿着锦袍玉带,却仍压不住身上那股肃杀之气。
瞧上去与苏逾越来越不像了。
孙芸不敢多看,福身行礼:“将军。”
她虽低着头,却仍能感觉到那道冷然的目光逡巡于自己身上,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
良久,上首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起来吧。”
孙芸依言直起身来,却仍只是垂眸看着面前那块地砖。
她不说话,谢溪也不着急,只坐在书案后静静看着兵书,只是许久都没传来翻页的声音。
忆起父兄仍在狱中,孙芸眼角晕开绯色,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书案后谢溪的手指重重颤了颤,连带着指腹捏着那页纸也被撕了一半,目光下移,落在她跪着的双腿上。
孙芸强压着哽咽屈辱地开口:“求将军救我父兄一命。”
谢溪静了须臾,缓缓开口:“圣上有旨,这桩案子涉事者一律严惩。太子被废,宣平侯府身为太子舅家,本就处在风口浪尖上。我权势再盛,插手此事也极可能会被牵连,届时被削职流放都算是轻的。”
“孙芸。”谢溪将兵书放下,直直看着她,“你让我冒这么大的险救你父兄,要许我什么报酬?”
死一般的沉寂中,孙芸心口疼到麻木。她撑着自己站起来,一步步走到谢溪面前,纤手攀向他腰间玉带,轻轻勾住,声音低到几乎听不清:“这样,够吗?”
“孙芸,你要想清楚。”谢溪眸光一暗,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哑:“若跟了我,便不能再想着别的男人。”
孙芸沉默良久,点了点头。
谢溪双眸瞬间变得幽深,立时站了起来,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床榻。
这篇番外好像有点长还有点虐(挠头),还有一章。
这章评论发红包。
评论我都有看,这两天我想了很久,决定按原定的苏逾人设走,这样也更符合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