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哑巴和尚,开口索命(1/2)
月色惨白,照不透前路。
官道两侧的树影,在夜风中张牙舞爪,像是随时会扑出来的鬼魅。
林琛伏在马背上,只觉刺骨的寒意顺着衣领往里钻。
武三思的眼线,狄仁杰的关注,还有御座上那位女帝的审视。
他现在是孤身一人,在所有人的视野之外,也脱离了所有人的庇护。
一个时辰的疾驰,马蹄声从急促变得沉重,黑马的鼻孔里喷出大团的白气。
南山的轮廓,在前方浮现。
山脚下,一片死寂。
王方庆口中的兰若寺,就在那片山坳里。寺庙不大,墙体斑驳,几座殿宇的屋顶在月光下泛着灰败的颜色,连一片瓦当的反光都看不到。
林琛勒住马,翻身下来,将马匹牵到一处隐蔽的树林里系好。他解下水囊,喝了一口冰凉的水,让狂跳的心脏平复了一些。
然后,他整理了一下衣衫,将那枚监察御史的腰牌和王方庆给的半月玉佩,都贴身藏好。最后,他的手,握住了腰间佩刀的刀柄。
那不是官制的横刀,而是他从西市顺手买来的,刀身狭长,分量沉重,握在手里,有一种踏实的质感。
他悄无声息地贴着山壁的阴影,朝着那座破败的寺庙摸了过去。
寺门虚掩着,风一吹,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
林琛没有走正门。他绕到侧墙,墙不高,几处墙皮已经脱落,露出了里面的夯土。他足尖在墙上一蹬,双手攀住墙头,悄无声息地翻了进去。
院子里,杂草丛生,齐膝高。
正殿的门窗都破了,黑洞洞的,像一张张怪物的嘴。
林琛的目标很明确,厨房,或是堆放柴火的杂物院。
他穿过荒芜的庭院,绕过主殿,朝着寺庙后方走去。果然,在一片低矮的僧房后面,看到了一丝微弱的灯火。
那灯火从一间半塌的柴房里透出来,将一个正在劈柴的人影,投射在地上。
那人影的动作,很奇怪。
他左腿似乎有些不便,站立时重心都压在右腿上。他举起斧头,落下,动作机械而麻木。
一下,又一下。
沉闷的劈砍声,是这死寂的寺庙里,唯一属于活人的动静。
林琛放轻了脚步,一点点靠近。
柴房没有门,他站在阴影里,看清了那个人的模样。
那人穿着一身满是油污和补丁的灰色僧袍,身材佝偻。他的脸,一半隐在昏暗的油灯光影里,另一半,则是一片恐怖的疤痕,皮肤扭曲着,从眼角一直延伸到下颌,像是被火烧过,又像是被野兽啃噬过。
他就是崔荣。
林琛几乎可以断定。
他走了进去。
那人似乎没有察觉,依旧举起斧头,机械地劈砍。
“崔荣。”
林琛开口,劈柴的动作,猛然停住。
那个被称为“崔荣”的火工头陀,身体僵住了。他没有回头,但林琛能看到,他握着斧柄的手,青筋暴起。
“三年前,陇右道,黄沙漫天。”
“吐蕃使团,一百三十七人,尽数被屠。”
“梁王府的‘影子’,伪装成沙匪,活干得很干净。”
火工头陀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他依旧没有回头,但那佝偻的背影,却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恐惧和恨意。
“他们以为你死了。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
林琛往前走了一步,两人的距离,不足五尺。
“但你还活着。”
“哑巴火工头陀,断腿,毁容,在南山脚下的兰若寺里,苟活了三年。”
“我说的,对吗?崔荣,崔典客。”
那火工头陀猛地转过身来!
他没有说话,而是发出一声压抑了三年的,不似人声的咆哮,抡起手中的斧头,朝着林琛的头顶,狠狠劈了下来!
林琛早有防备,他侧身一闪,堪堪避过那带着风声的斧刃。斧头重重地劈在了他身后的木桩上,深入数寸。
不等崔荣拔出斧头,林琛手腕一翻,腰间的佩刀已经出鞘。
“呛啷”一声。
冰冷的刀锋,没有去砍崔荣的要害,而是精准地架在了他握斧的手腕上。
“我若要杀你,你已经是个死人。”
林琛的声音,比刀锋更冷。
崔荣的动作停滞了。他死死地盯着林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他的眼中,充满了疯狂和绝望。
他以为,找上门来的是武三思的杀手。
“你以为我是梁王的人?”林琛看穿了他的心思。
他收回了刀,但刀尖依旧对着崔荣。
他从怀中,取出了那块半月形的玉佩,扔了过去。
玉佩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掉落在崔荣脚下的木屑堆里。
崔荣的视线,落在了那块玉佩上。
他眼中的疯狂,瞬间凝固了。
这块玉佩,是他的家传之物。三年前,他将所有证据藏好,托付给一个绝对信得过的心腹,让他带着这块玉佩作为信物,去寻找一个能与武三思抗衡的靠山。
他等了三年,杳无音信。他以为,那个心腹,也早已死在了半路上。
他颤抖着,弯下腰,用那只没有握斧的手,捡起了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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