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外族(2/2)
郑信缩在缺了半边脸的佛像后,乱发遮着半张脸,粗布囚衣上沾着草屑与墙灰。
寺外看守得极严,院墙四角哨塔上的侍卫眼都不眨,墙下巡逻队刚走过,殿门旁两个侍卫就低声交了句嘴。
“这鬼地方守得跟金殿似的,他还能飞了?”一个年轻侍卫撇撇嘴,声音压得低,却还是飘进殿内。
另一个年长些的狠狠瞪他一眼:“少废话!王上亲下的令,违了规矩,咱俩的脑袋都得搬家。仔细盯着!”
年轻侍卫悻悻闭了嘴,可目光扫过殿内那团缩着的身影时,还是带了些不耐。
郑信听见了,却没动,只把脸往膝盖里又埋了埋。
他如今是暹罗的罪臣,这些侍卫的轻视,原也该受着。
正闷着,佛像后一道窄缝里突然滑进个东西,轻轻落在草堆上。
郑信僵了僵,没立刻去看——殿门旁的侍卫还在,那年长的正往这边瞥呢。
等了片刻,听见年轻侍卫又嘟囔:“你说他真敢通敌?往日里听人说,郑将军可是个硬茬……”
“通不通敌,王上说了算。”年长的打断他,“咱们只管好差事就行。”
趁他俩说话的功夫,郑信飞快探手摸向草堆,指尖触到片薄竹纸,忙攥着缩回佛像后。
展开一看,一行汉文刺得他眼生疼:“想要出来吗?”
郑信捏着竹纸的指节紧了紧,心尖先跳了跳——是养父披耶节悉?
除了他,谁还会在这时候冒死递信来?
披耶节悉是暹罗的财政大臣,手里握着钱粮调度的权,这些年明里暗里布的眼线遍布各地,小到市集商贩,大到府衙小吏,多少都得卖他几分薄面。
这废寺看守再严,想来也拦不住养父的人——或许是哪个送柴的杂役,或许是翻墙过来的死士,总有法子把信递进来。
郑信从佛座缝里抠出块尖细石子,借着佛像遮挡,在竹纸背面匆匆划下“你是谁”三字。
他将纸折成细条,轻推回那道窄缝。
约莫半炷香的功夫,缝隙里又滑进片竹纸。
郑信飞快抽回,展开见上头仍是华文:“非王非财。信便候,不信便罢。”
他捏着纸怔了怔,既不是波隆摩阁,也不是养父?难道是……清国人?
正心乱如麻,窄缝里又落一片纸。
郑信抖着手展开新的竹纸,“今夜午时三刻,可助你脱身”一行字落进眼里。
清国人……他心尖猛地一沉。
若真是他们,这“助”怕不是好意,是要引他投诚吧?
洞里萨湖那一战,他本就被泼了“通敌”的脏水,若真跟着走了,那污名便成了钉死的铁案,这辈子都别想洗清了。
郑信捏着纸静坐良久,殿外巡逻的脚步声来来回回踏过,等再次抬眼时,眼底的犹疑已散得干净,只剩一片坚定。
郑信摸过碎石,在纸上划下三个字,轻轻推回窄缝:“不必了。”
一笔一划,都透着不肯屈就的硬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