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蕴灵诡局,心灯破妄(2/2)
两人并肩往殿内走,身后传来青长老不满的冷哼,却没人再敢阻拦。殿内十二根盘龙柱在晨光里泛着墨玉光泽,龙首绿宝石闪着冷光,而殿内的议论声瞬间炸了锅,像滚烫油锅里泼了瓢水,显然,方才淬灵阶上的金光,已让所有人都记在了心上。
“金灵根?!我没看错吧?断云崖百年都没出过金灵根了!”丹院的李长老猛地从观礼席的太师椅上站起来,手里的青瓷茶盏晃出半盏水,洒在他的青布袍角上,他却浑然不觉,声音里满是激动,“我师父当年跟我说过,传说初代花尊年轻时参加蕴灵关,脚下的淬灵阶就是这般金光!这是祥瑞啊!”
“什么祥瑞?不过是些旁门左道的伎俩!”青长老的声音立刻炸起来,攥着拂尘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泛出青白,唾沫星子都溅到了身前的案几上,“说不定是她鞋底藏了反光的玩意儿,故意装神弄鬼!断云崖的试炼,容不得外人搞这些猫腻!”
话虽如此,他的眼神却死死盯着白诗言的鞋尖,那是双半旧的月白锦靴,鞋面干干净净,连块多余的玉饰都没有,根本藏不了东西。可他偏要嘴硬,梗着脖子不肯松口,仿佛承认白诗言的金灵韵,就是打了他的脸。
两人刚要踏入殿门,白长老突然横过玉笏,挡住去路,紫袍下摆扫过地面,带出股严肃的风:“墨公子,止步!殿内辨灵蕴是断云崖核心试炼,藏着门派百年秘辛,连内门弟子都需持令牌方能入内,你一个外人,绝不可踏进一步!”
“核心秘辛?”墨泯牵着白诗言的手没松,眉梢挑得更高,语气里带着点嘲讽,“方才淬灵阶也说‘外人不可陪’,我陪了;现在又拿‘秘辛’当由头,断云崖的规矩,是只针对我们,还是看谁好拿捏,就给谁立规矩?”
“你这是强词夺理!”站在白长老身后的武院长老突然开口,声音像撞钟般沉,“让你走淬灵阶破例已是底线!殿内盘龙柱藏着‘幻灵术’‘惑心音’,还记着花尊一脉的传承印记,这些都是断云崖的根基,怎能让外人看见?若是泄露出去,你担得起责任吗?”
“责任?”墨泯往前半步,将白诗言护在身后,目光扫过观礼席上一众长老,“她若在殿内出半点事,我立刻带她下山,从此断云崖再想寻回花尊血脉,除非我死。这责任,我担得起,你们呢?”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滚油里,观礼席瞬间炸了。青长老猛地拍响桌案,拂尘上的银丝扫过茶盏,“哐当”一声,茶杯摔在地上碎成两半:“放肆!你一个外人,也敢拿花尊血脉要挟断云崖?真当我们不敢动你?”
“动我?”墨泯折扇“唰”地展开,扇面上的荼蘼花在晨光里泛着冷光,“你们!可以试试。只是别忘了,方才淬灵阶上,是谁替你们护住了百年难遇的金灵根。现在翻脸不认人,传出去,不怕江湖人笑断云崖‘卸磨杀驴’?”
“你!”青长老气得浑身发抖,刚要挥手召弟子,白长老却按住他的胳膊,眼底闪过丝犹豫,白诗言的金灵韵已惊到众人,若是真逼急了墨泯,把人逼走,断云崖损失更大。可他又放不下长老的架子,梗着脖子道:“淬灵阶是破例,殿内绝无可能!断云崖的规矩,不能一再被打破!”
“规矩!呵!”墨泯寸步不让,“她连基本的心法口诀都不会,让她独自入殿,跟让她去送死有什么区别?你们口口声声说‘护持花尊血脉’,就是这么护的?”
双方剑拔弩张,连殿外卷进来的寒风都似裹着火气,刮得殿角铜铃乱响。观礼席上的弟子们大气不敢喘,连一直盯着白诗言的红药都忘了找茬,攥着青铜铃的手紧了紧,只直勾勾盯着眼前的僵局,谁都看得出来,再争下去,怕是要闹到无法收场。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从殿内暗处飘来。没有具体方向,像藏在每根盘龙柱的阴影里,又像裹着层化不开的寒冰,刚落进耳中,就瞬间压下了所有嘈杂,连风都似停了半拍:“她要陪,便让她陪。这般情深义重,最后若是栽了,也是自找。断云崖的规矩,还没闲到去拦着他人寻死。”
这声音刚落,青长老攥着拂尘的手猛地松了,脸色从通红变成苍白,竟不敢再反驳;白长老也对着暗处躬身,语气恭敬得近乎谦卑:“是,尊长。”
墨泯和白诗言对视一眼,满是疑惑,这“尊长”是谁?断云崖有这么号人物?墨泯下意识凝神运气,可那暗处像被层无形的屏障裹着,只触到片冰冷的虚无,连半分气息都捕捉不到。更让她心惊的是,以她的功底,竟完全察觉不到那里藏着人,这实力,简直深不可测。
“别多问,先进去。”墨泯低声叮嘱,牵着白诗言往里走,路过暗处时,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那目光带着探究,还有几分说不清的熟悉,却又快得像错觉。
殿内十二根盘龙柱早已蓄势待发,柱身墨玉光泽流转,龙首绿宝石闪着冷光,空气中都飘着淡淡的灵力气息。白诗言刚往前走两步,就见墨泯用折扇尖轻轻往她左前方指了指。她顺着扇尖看去,那里的云纹颜色比其他地方淡了几分,几乎与青石板融为一体,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藏在其中的细小凹槽,那是机关的痕迹,边缘还沾着淡淡的铁锈,显然常年未动,却依旧能随时触发。
她心里一紧,连忙收脚往右侧挪了半寸。脚跟刚落地,就听见左侧传来“咔哒”一声轻响,半块巴掌大的石板突然往下翻,露出黑漆漆的洞口,深不见底,还飘着股混杂着腐叶和瘴气的腥气,闻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好险!差一点就掉下去了!”观礼席前排传来一阵抽气声,郝长老捻佛珠的手顿了顿,语气凝重,“那是‘噬灵窟’,里面的瘴气能蚀人灵力,一旦掉下去,半柱香内就会变成废人!”
红药站在后面,脸色瞬间白了,她刚才本想往左边走,若不是白诗言挪了位置,此刻掉下去的就是她。可她非但不感激,反倒咬着牙扬高声音:“不过是运气好罢了!瞎猫碰上死耗子,真以为自己有多厉害?”
墨泯冷冷瞥了她一眼,声音不大,却带着穿透力,清晰传到青长老耳中:“总好过某些人心术不正,一门心思想着害人,最后差点把自己坑进去。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你没有,就别嫉妒。”
青长老气得拂尘都抖了,却不敢再插嘴,方才尊上发了话,他若是再找茬,怕是要触怒尊上。只能憋着怒火,死死盯着白诗言,盼着她待会儿出丑。
没过多久,十二根盘龙柱突然发出低低的嗡鸣,像远古巨兽沉在深渊里的呼吸,震得殿内青石板都微微发麻。白诗言望着最近的那根柱子,龙鳞上的绿光忽明忽暗,竟渐渐映出些模糊的影子:穿素白裙衫的女子在云雾里采药,指尖捏着株泛光的灵草;雪地里有个浑身是血的人往前爬行,身后拖出长长的红痕;最清晰的是个梳双丫髻的小姑娘,踮着脚往竹编药篓里放灵芝,辫梢系着的红头绳晃啊晃,连绳尾沾着的草屑都看得真切,那模样、那动作,分明是小时候跟着母亲在相国府后园采草药的自己。
“别看!”墨泯的声音突然从身侧传来,带着难掩的急意,他手中折扇迅速指向殿顶的藻井,“那是‘幻灵术’,会勾出你心底最深的执念,再看下去,意识会被缠进影子里!”
白诗言被这声喝唤惊得回神,刚要移开目光,后颈却突然窜起一股刺骨的寒气,像有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她的后颈。眼前的盘龙柱、藻井、观礼席瞬间扭曲成一团虚影,再睁眼时,聚灵殿的景象竟又完完整整地落回视野,墨玉盘龙柱光泽流转如常,观礼席上青长老的冷哼依旧刺得耳膜发疼,殿角铜铃“叮铃”的颤音,连频率都和方才没半分差别。
她下意识摸向腰间的素银令牌,指尖触到熟悉的冰凉,可方才被黑气缠颈的窒息感还攥在心口,连呼吸都带着滞涩的疼。她茫然地看向墨泯,见他仍站在身侧,折扇还指着藻井的方向,眉梢紧蹙,显然也没料到这幻灵术竟来得如此猝不及防,连中断的间隙都没有。
墨泯最先察觉到她的失神,握着折扇的手轻轻放下,另一只手随即覆上她的后心,掌心的温热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来,像春日里晒过太阳的暖玉,一点点熨帖着她心口的滞涩。“诗言,回神。”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点安抚的低哑,“刚才只是幻灵术的余波,没缠上你的意识,别怕。”
白诗言顺着这股暖意抬头,撞进他眼底盛着的细碎光里,他嘴角弯着熟悉的弧度,连眉骨下那道浅疤,都在殿内微光里透着温柔。方才幻境里的虚浮、窒息的余悸,像被这掌心的温度和眼底的暖意裹住,一点点散了去,连呼吸都渐渐平顺下来。
“辨灵蕴试炼终了!”白长老持玉笏踏上前,紫袍扫过青石板,声音借灵力撞得殿梁微颤,“乌尧虽重伤,却扛住幻力冲击;红药、白诗言破境而出,心性达标。三日后启守灵窟,各回院舍休整,不得擅离!”
“哼,算你命大。”红药的声音立刻插进来,玄铁腰带上的青铜铃晃得人眼晕。她抬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睨着白诗言,裙摆扫过青石板时带着股傲气:“别以为过了这关就能沾沾自喜,守灵窟可不是靠‘傻站着’就能混过去的。里面的‘噬灵瘴’能蚀骨,‘翻板陷阱’专吞灵力低微之辈,你一个连灵力都不会的相国府小姐,还是早点收拾行李下山,免得三日后死在里面,连收尸的人都找不到,反倒让断云崖落个‘苛待贵客’的名声!”
这话虽冲,却藏着点不易察觉的提醒。白诗言刚要道谢,就被墨泯牵住手腕往殿外带。“别理她,”墨泯的声音压得低,带着点笑意,“她是怕你真过了关,抢了她的风头。”
白诗言忍不住笑出声,踮着脚凑到墨泯耳边:“可我觉得,红药也没那么坏。”
“是是是,我的诗言心最软。”墨泯捏了捏她的指尖,眼底的宠溺几乎要溢出来,“不过你也别掉以轻心,守灵窟确实凶险,我晚上给你画张地图,把该避开的机关都标出来。”
回到西跨院,白诗言坐在窗边,看着墨泯在案前铺纸研墨。他握着笔的手稳得很,笔尖在纸上划过,很快就勾勒出守灵窟的大致轮廓。“这里是‘噬灵瘴’的入口,”墨泯指着地图上的红点,“你到时候绕着北边走,那边有天然的石缝能避开瘴气;还有这里,”他又指了指西侧的曲线,“‘翻板陷阱’都藏在青石板下,你跟着我画的虚线走,准没错。”
白诗言凑过去,鼻尖蹭到墨泯的胳膊,满是墨香。“墨泯,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她仰着脸看他,眼里亮晶晶的,“是不是早就为我打听好了?”
“不然呢?”墨泯放下笔,刮了刮她的鼻尖,“总不能让我的诗言去冒险。”
两人正说着,院外突然传来脚步声,红药的声音带着点不耐烦:“白诗言,你出来!”
白诗言起身开门,见红药手里攥着个布包,脸色依旧不好看,却没了方才的戾气。“给你。”红药把布包扔给她,语气硬邦邦的,“这里面是‘避瘴丹’,能防‘噬灵瘴’的毒气;还有这个,”她又从袖袋里掏出个小巧的铜哨,“你要是真遇到危险,就吹这个,附近的巡逻弟子能听见。”
白诗言愣住了,没接铜哨。“你……为什么要帮我?”
“谁帮你了!”红药立刻别过脸,耳尖却悄悄泛红,“我只是不想让你死在守灵窟里,你好歹是相国府的人,真死在断云崖,我还得跟着担责任。再说了,我要争花尊之位,可不想让人说我捡了个‘对手猝死’的便宜!”
她说得嘴硬,可递铜哨的手却没收回。白诗言接过铜哨,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心里却暖得很。“红药,谢谢你。”
“少跟我来这套!”红药往后退了两步,又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你也别以为有了这些就能赢我,守灵窟里的机关我闭着眼都能背,你就算有这些东西,也未必能撑到最后。识趣的话,三日后就主动认输,回你的相国府当你的千金小姐,不比在这受这份罪强?”
说完,红药转身就走,青铜铃“叮铃”作响,却没了之前的刺耳,反倒多了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白诗言拿着布包和铜哨走进屋,墨泯正站在窗边,看着红药的背影笑。“看来,这位红姑娘也没那么讨厌。”
“是啊,”白诗言凑到墨泯身边,把铜哨举给他看,“她嘴上厉害,心里还是挺好的。”
墨泯接过铜哨,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眼底满是温柔:“我的诗言总能看到别人的好。不过,就算有了这些,三日后我也会想办法跟着你,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
“可是白长老说,守灵窟只许参选弟子进。”白诗言有点担心。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墨泯捏了捏她的脸,语气笃定,“放心,我自有办法。”
两人又聊了会儿守灵窟的细节,白诗言越聊越兴奋,忍不住臭屁起来:“墨泯,你说我这次是不是特别厉害?连幻灵术都能破!”
“是是是,我的诗言最厉害了。”墨泯顺着她的话,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不过下次可不能再盯着盘龙柱的影子看了,要是真陷进幻境里,我可就急坏了。”
“知道啦!”白诗言抱着墨泯的胳膊,靠在他肩上,“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墨泯轻轻拍着她的背,目光落在窗外的断云崖上。崖尖的积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知道,三日后的守灵窟,绝不会像现在这么平静。可只要能护着身边的人,就算闯遍所有凶险,他也心甘情愿。
而另一边,红药回到自己的院舍,看着案上的守灵窟地图,忍不住皱起眉。她想起白诗言接过铜哨时的笑容,心里竟有点别扭。“真是个笨蛋,”她低声嘀咕,“连‘避瘴丹’怎么用都不知道,还想跟我争花尊之位。”话虽这么说,她还是从抽屉里拿出个瓷瓶,往布包里又塞了两颗“护心丸”,那是她师父留给她的保命药,能在灵力溃散时护住心脉。
“就当是……给你个公平竞争的机会。”红药把布包放回原处,却没发现,自己的嘴角,早已悄悄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