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药香牵念两心知(2/2)
“夫人,厨房的冰糖雪梨炖好了。”素心端着瓷盅进来,热气氤氲了她的眉眼,“我盛一碗给小姐?”
花凝玉点点头,接过瓷盅舀了一勺,吹凉了递到白诗言嘴边:“喝点吧,润润嗓子。你昨晚咳了半宿,嗓子都哑了。”
白诗言张口含住,清甜的梨汁滑入喉咙,却压不住那点发紧的疼。她忽然想起墨泯受伤时也总咳嗽,每次咳起来,肩膀都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却总说没事。那时她不懂,只觉得墨泯厉害,什么疼都不怕,如今自己病了,才知道那声“没事”里,藏着多少咬牙硬扛的苦。
“娘,”她咽下梨块,忽然抓住花凝玉的手,掌心烫得吓人,“我想去墨家看看。就远远看一眼,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没事。只要让我看见她好好的,我就回来,乖乖养病,再也不闹了,好不好?”
花凝玉的心猛地一揪。她怎么会不想让女儿安心?可最近那些贼人余党神出鬼没,前日城西布庄的掌柜,就因为据说给白家传递过消息,被人废了双手,扔在大街上示众。若是诗言去了,路上有个三长两短,她怎么活?
“不行。”花凝玉的声音硬了几分,却还是压着疼惜,“府外不安全,你忘了祠堂的事了?那些人连祭祖的场合都敢闯,若是看见你,岂会手软?墨泯拼了命护白家周全,你怎能让她的心血白费?”
“可我担心她……”白诗言的眼泪掉了下来,砸在花凝玉的手背上,滚烫的,“我梦见她被蛊师追,后背的伤裂了好大一个口子,血把玄色袍子都浸透了……她倒在地上,还笑着跟我说,让我快跑……娘,我一闭上眼就是那个样子,我睡不着……”
女儿的话像针一样扎在花凝玉心上。她知道诗言的梦不是空穴来风,祠堂那伙人里,确实有个擅用蛊毒的,当时若不是墨泯反应快,用银针逼退了蛊虫,后果不堪设想。
“梦都是反的。”花凝玉用力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腕间的银钏,“墨泯身手那么好,寻常蛊师近不了她的身。再说墨家还有那么多人,她身边总跟着暗卫,不会有事的。”
白诗言却摇着头,眼泪掉得更凶:“她总把别人护得好好的,自己却总受伤。去年我俩一起掉下悬崖,她为了护我,自己都伤得不能动弹了,还硬撑着说自己没事,却从不让我知道她有多疼……”
花凝玉再也忍不住,把女儿揽进怀里,声音发颤:“娘知道,娘都知道……可现在真的不能去,等过了这阵子,风头过了,娘亲自陪你去看她,好不好?娘向你保证。”
白诗言靠在母亲怀里,闻着她衣襟上熟悉的兰花香,心里却更慌了。她知道母亲是为她好,可那点不安像藤蔓似的缠上来,勒得她喘不过气。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而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白景鸿的声音,带着几分急促:“凝玉,你出来一下。”
花凝玉连忙扶白诗言躺好,替她掖了掖被角:“你乖乖躺着,娘去去就回。”
走到外间,见白景鸿正站在廊下,手里捏着张纸条,脸色凝重得像要滴出水来。
“怎么了?”花凝玉心里咯噔一下,“出什么事了?”
白景鸿把纸条递给她,声音压得极低:“张武刚从城西回来,说这几日墨府门槛都快被医师踏平了,光是昨儿一天,就请了三位明医过去,连带着府里的药味隔着两条街都能闻见。”
花凝玉的手一抖,纸条飘落在地。上面的字迹她认得,是张武的笔迹,每个字都像浸了冰水,凉得她指尖发麻。三位明医?墨泯到底伤得多重?
“那……那诗言怎么办?”花凝玉的声音都在抖,“她这几日天天盼着墨泯来,若是让她瞧见这阵仗,怕是……怕是要胡思乱想的。”
白景鸿弯腰捡起纸条,揉成一团攥在手心:“绝不能让她知道。李府医不是说她是心病吗?咱们就骗她,说墨泯一切安好,过几日就来看她。先稳住她的身子再说。”
“可这能骗多久?”花凝玉红了眼圈,“诗言那么聪明,府里的下人们难免会走漏风声,她迟早会察觉的。”
“能骗一日是一日。”白景鸿望着内室的方向,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无奈,“总不能让她现在就冲去找墨泯,把自己也搭进去。那些贼人就在暗处盯着,就等着我们出乱子呢。墨泯拼了命护着我们,我们不能在这时候掉链子。”
花凝玉沉默了。她知道白景鸿说得对,可看着女儿病得迷迷糊糊,还在念着墨泯的名字,她这心里,像被刀割似的疼。
回到内室时,白诗言已经睡着了,眉头却依旧皱着,嘴里喃喃着:“墨泯……别走……等我……”
花凝玉坐在床边,轻轻抚平女儿皱着的眉,忽然想起了什么事,她猛地站起身,对着青禾和画屏道:“你们看好小姐,寸步不离,别让她接触到府里的闲杂人等,尤其是那些新来的小厮。我去去就回。”
白景鸿在外间听见,连忙进来拉住她:“你去做什么?墨泯不会见你的,你这时候去,若是被人看见了,反而惹祸。”
“我不见她。”花凝玉的眼神很坚定,“我去给她送点东西。”
她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从妆奁最深处翻出个锦盒,里面装着瓶药。那是当年太医院的院判亲手配的,用了天山雪莲和百年参须,是她压箱底的宝贝,当年白景鸿在边关受了伤,她都没舍得拿出来,本想留着给诗言备着,如今却派上了用场。
“我去去就回。”花凝玉把锦盒塞进袖中,对着白景鸿道,“你看好言儿,别让她醒了看不见人,又胡思乱想。告诉厨房,多做些她爱吃的,哪怕她只尝一口也好。”
白景鸿看着她的背影,终究是叹了口气,没再阻拦。他知道,她这是心疼那两个孩子,想为她们做点什么。夫妻多年,他太懂她的性子了,看似温柔,实则执拗,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别院的门是秋姨开的。她手里还拎着半桶刚从井里打上来的凉水,桶沿滴滴答答往下淌水,把门槛都浸湿了。看见花凝玉,她“哎哟”一声,手忙脚乱地把水桶往门廊下一顿,溅了自己一裤脚的水,嘴里忍不住嘟囔:“这鬼天气,热得人喘不上气,刚打桶水想给院子里的石榴树浇浇,这桶底还漏了,真是添乱!”
话虽抱怨着,脸上的笑却一下子堆起来,嗓门下意识压了三分:“相国夫人!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里头请,我这就去沏茶!”
往日里她见了谁都爱拉着说上半刻,今日却只是搓着手,眼神里带着点按捺不住的热络,脚下却没敢多动,毕竟是相府的人,规矩还是要讲的。
“墨泯呢?”花凝玉开门见山,目光扫过她身后的庭院。
秋姨脸上的笑淡了些,往里头瞟了眼,声音压低了些:“少爷在屋里歇着呢,今早起来没什么精神,咐了谁也别去扰。”她手心里攥着块擦桌布,刚才擦桌子的劲儿还没缓过来,此刻却规规矩矩地垂在身侧,少了往日里咋咋呼呼的样子。
“我知道。”花凝玉从袖中掏出锦盒,“这里头是些上好的药膏和养气的方子,是祖传秘方,专门特意配的,对她身上的不适最是对症,你给她送去。告诉她,诗言这几日总念叨她,暑气重,让她安心歇着,别硬撑,养好了才是正经。”
秋姨连忙双手接过锦盒,指尖碰着冰凉的盒面,眼睛亮了亮,又赶紧收了收神色,一本正经地保证:“夫人放心!我这就给少爷送去!她昨儿还跟我念叨呢,说院子里的茉莉该开了,往年这时候都能摘一大捧泡茶,今年怕是要错过了。”话说到半截,她差点又要扯开嗓子说些家长里短,瞥见花凝玉端庄的神色,又硬生生把话头咽了回去,只咧着嘴笑。
花凝玉点点头,心里松快了些:“替我转告她,诗言这边有我照看着,让她放宽心。若是缺什么,打发人去相府说一声就是。”
“哎!哎!”秋姨连连应着,看着花凝玉转身,忍不住又补了句,“夫人慢走!等少爷好利索了,我让她第一时间去给您和小姐请安!”说完又觉得这话太随意,赶紧往门后缩了缩,没再多言。
花凝玉走远了,秋姨才拎起水桶往厨房走,嘴里忍不住嘀咕:“这相府夫人就是不一样,说话轻声细语的,我这大嗓门都不敢开了……”说着又想起刚才的锦盒,脚步加快了些,“得赶紧给少爷送去,省得她又惦记着白小姐,饭都吃不下。”
回到相国府时,已是黄昏。夕阳把回廊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道沉默的叹息。花凝玉刚走到白诗言的院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青禾的惊呼:“小姐!您怎么起来了?快躺下!”
她心里一紧,连忙掀帘进去,只见白诗言正扶着桌子站着,脸色比上午更白了,嘴唇毫无血色,手里还捏着封信,信纸被攥得发皱,边角都快被捏烂了。
“信呢……”白诗言的声音发颤,身体摇摇欲坠,眼神涣散地望着虚空,像是在追问梦里的幻影,“为什么……为什么她后背的伤裂了?为什么说她中了毒?你们都在骗我,是不是?”
她刚从噩梦中惊醒,额头上还覆着一层冷汗,睫毛湿漉漉地黏在眼下。梦里的场景太过清晰,轩墨庄的信封落在血泊里,墨泯身边的护卫跪在地上,声音嘶哑地说她伤口发炎,中了刀上余毒,高热不退,怕是撑不过这几日了。那猩红的字迹和绝望的语气,像烙印似的刻在她脑子里,让她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青禾连忙上前扶住她,手心里全是汗:“小姐,您做噩梦了?没有信,什么都没有,您别怕……”
花凝玉的脑子“嗡”地一声,知道是自己走后出了岔子。她刚想解释,就见白诗言猛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弯着腰像只被雨打坏的蝴蝶,根本停不下来。
“小姐!”青禾连忙递过帕子,帕子上瞬间溅上了几点刺目的红。
花凝玉吓得魂都没了,冲过去抱住女儿:“言儿!你别吓娘!青禾,快!快去叫李府医!”
白诗言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望着帕子上的血迹,忽然笑了,笑得眼泪直流:“我说她怎么不来呢……原来她又受伤了,还中了毒……她总是这样,什么都不告诉我,什么都自己扛着……”
“不是的,言儿你听娘说……”花凝玉急得语无伦次,眼泪也掉了下来,“那是梦,是假的,墨泯好好的,真的,府里的人说她正在养伤,过几日就来看你……”
“娘,你别骗我了。”白诗言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种让人揪心的绝望,“那是轩墨庄的标记,不会错的。她后背的伤本就深,如今裂了,又中了毒,怎么可能不重?她现在肯定很难受,肯定在等我……”
她忽然推开花凝玉,踉跄着往门口走:“我要去找她,我得去看看她……她一个人在那儿疼,我不能不管她……”
“你站住!”花凝玉猛地攥住女儿的手腕,指节因用力泛白,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严厉,连鬓边的珍珠步摇都跟着发颤,“诗言,你看着娘!”
白诗言被母亲突如其来的严肃震慑住,停下脚步,泪眼婆娑地抬头。她从未见过母亲这般模样,往日里总是温柔和煦的眼眸,此刻竟像结了层薄冰,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娘不是不让你担心墨泯,”花凝玉深吸一口气,声音沉了沉,每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可你想想,那日混乱中,墨泯是怎么把你护在身后的?她被冲撞得踉跄后退,撞在廊柱上脸色煞白,却死死挡在你身前,盯着你说‘别往前冲’,你以为她是为了什么?”
白诗言的嘴唇翕动着,眼泪掉得更凶:“她是为了护我……”
“是!她是为了护你!”花凝玉提高了声音,袖口的银线绣纹随着动作晃动,“她护着你,不是让你现在拿着性命去冒险的!那些贼人还在暗处盯着,你以为墨府的门槛是那么好踏的?你以为他们不会借着你的名头去要挟墨泯?你这一去,不是探病,是把刀递到敌人手里,逼着墨泯向他们低头!”
白诗言浑身一震,扶着桌子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她从未想过这些,只想着要去看看墨泯,却忘了那些藏在暗处的眼睛,正等着抓她们的把柄。
“你以为墨泯为什么不来看你?”花凝玉放缓了语气,却依旧带着不容反驳的严肃,伸手拭去女儿脸颊的泪,“她是怕你记挂着梦里的情景不安生,才特意让人传话说在安心养着。你当她躺不住?怕是早就想来看你了,只是怕自己还带着几分病容,让你更揪心。”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点了点女儿的额头:“梦里的都是假的,她好好的在府里调理,等养得精神十足了,定会第一时间跑来找你。你现在这样急吼吼要去,若是撞见她正舒舒服服喝着茶看账本,岂不是闹了笑话?到时候她该笑你,说我们诗言竟是个信梦不信人的小傻子了。”
“我……”白诗言张了张嘴,脸颊微微发烫。是啊,梦里的情景再真也是虚的,墨泯向来言出必行,说好了养好了就来,怎会食言?自己这样失魂落魄,反倒显得沉不住气了。
“你爹刚才说,城西布庄的掌柜,就因为给咱们递了个消息,双手被人废了,扔在大街上示众。”花凝玉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寒意,“那些人连无辜的掌柜都不放过,若是抓住你这个相国府的小姐,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对墨泯?”
白诗言的身子晃了晃,脸色比刚才更白了。她仿佛能看到墨泯为了救她,被贼人要挟的样子,心口像被巨石压住,喘不过气。
“娘知道你心疼她,”花凝玉的声音终于软了些,握住女儿冰凉的手,“娘比你更清楚这种牵肠挂肚的滋味。当年你爹在边关打仗,我夜夜抱着你的襁褓哭,可我知道,我得把家守好,把你养好,他才有心思在前线安心杀敌。现在也是一样,你得把自己照顾好,按时喝药,好好吃饭,等病好了,等风头过了,娘亲自带你去墨府,哪怕是砸开大门,也要让你见到她。”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女儿苍白的脸上,一字一句道:“可你现在这样,病恹恹的,连站都站不稳,去了能做什么?让墨泯分神照顾你?还是让她觉得自己的牺牲都白费了?”
白诗言的眼泪渐渐止住了,望着母亲通红的眼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她想起墨泯受伤前,总笑着说:“诗言,你得好好的,你好了,我做什么都有底气。”那时她只当是玩笑,如今才懂,自己的平安,竟是墨泯最坚实的铠甲。
“娘……”她哽咽着,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悔意,“我错了……”
花凝玉的心终于松了口气,将女儿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知道错就好。你要记住,你和墨泯是一体的,她护着你,你也要护着她,不是靠冲动,是靠好好活着,等她回来。”
白诗言靠在母亲怀里,点了点头,眼泪却又忍不住掉了下来,这次的泪水里,除了心疼,更多了几分坚定。
“青禾,”花凝玉对着门外喊了一声,“把李府医开的药端来。”
青禾很快端着药碗进来,黑褐色的药汁冒着热气,散发着苦涩的味道。往常白诗言喝药总要拌着蜜饯,今天却没等青禾递过蜜饯盒,就伸出手:“给我吧。”
花凝玉有些惊讶,随即眼里涌上欣慰。白诗言接过药碗,深吸一口气,仰头将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药味在舌尖蔓延,苦得她皱紧了眉头,却硬是没吐出来。她放下碗,对着花凝玉笑了笑,左边脸颊的梨涡浅浅的,带着点虚弱,却格外认真:“娘,我会好好喝药的,等我病好了,就去看她。到时候,我要让她知道,我也能护着她。”
花凝玉看着女儿眼里的光,眼眶一热,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好,娘等着。”
窗外的暮色渐渐浓了,蝉鸣也低了些。白诗言躺回床上,青禾用湿帕子给她擦着手,画屏在旁边轻轻摇着扇。她望着帐顶的缠枝莲,不再像之前那样焦躁,心里反而踏实了许多。
她知道,墨泯正在另一边努力养伤,她也得努力,等她们再见面时,她要笑着告诉她:“你看,我也好好的。”
此刻墨府的卧房里,墨泯正靠在榻上,左脉的冰龙在体内肆虐,寒气冻得她指尖发僵,却依旧用颤抖的手,摩挲着一枚同样歪歪扭扭的护心符。
阴墨瑶端着药进来,看见她嘴角的血迹,忍不住道:“墨泯,你就别硬撑了,白姐姐若是知道你这样,定会心疼的。”
墨泯咳了两声,用锦帕擦去血迹,声音带着点虚弱的沙哑:“她不知道,才好。”
窗外的暮色越来越浓,像化不开的墨。相国府的窗内,白诗言攥着未绣完的帕子,指尖反复摩挲着上面刚绣出的半朵兰草;墨府的灯影里,墨泯半倚在榻上,锦被松松搭在腰间,脸色还带着几分未褪的苍白。她想抬手拨弄一下垂落的帐幔,指尖刚抬起就泄了力,只能望着窗纸上晃动的树影出神,连呼吸都带着些微的滞涩。
半座城池的距离,隔不开两处辗转的牵挂。一个望着烛火念着对方是否安睡,一个对着月光想着那人是否又在蹙眉,明明都在各自的屋檐下,心却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牵着,在暮色里轻轻晃悠,满是没说出口的惦念。
而此时的紫彦城东南角的茶寮里,一个戴着斗笠的红衣人正盯着相国府的方向。她袖中的短弩泛着冷光,箭镞上淬的不是寻常毒药,而是特制的“花冰引”,中者不会立刻毙命,只会经脉寸断,受尽七日七夜的折磨才断气。
“灵者,相国府外围有三层暗卫,东南角的老槐树后藏着个使透骨钉的高手,西北角的酒肆二楼有个刀客。”属下低声禀报,声音里带着忌惮,“咱们的人三次想靠近,都被暗器逼了回来,对方像是知道咱们的步法。”
红衣人摩挲着弩机上的刻痕,斗笠下的目光掠过白诗言闺房的窗棂。那里总亮着盏琉璃灯,直到三更才灭,像极了二十年前那个雪夜,她在花泽谷里看见的那点微光,那时她还是个被当作药引的孩童,而牢门外提着食盒的少女,玄色斗篷下露出的半张脸,与此刻窗内的身影竟有七分相似。
“不急。”她忽然笑了,声音像生锈的铁片摩擦,“我等得起……”她舔了舔箭镞上的毒液,“下一任尊者,必须是我!”
茶寮外的风卷着落叶掠过青石板,像谁在暗处窃窃私语。相国府的琉璃灯忽然晃了晃,红衣人猛地缩回头,窗纸上映出的人影正对着铜镜发呆,指尖反复描摹着一枚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