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笺上相思,檐下风语(2/2)
“老太太,您糊涂了。”白诗言接过青禾递来的杏仁酥,放在老太太手里,“林伯伯如今已是正三品尚书,还愁什么差事?倒是王家,听说最近跟二皇子走得近,前几日还有人看见王盐商往二皇子府里送了两车东西呢。”
老太太捏着杏仁酥的手顿了顿:“你说什么?王家跟二皇子有关系?”
“可不是嘛。”白诗言压低声音,“我爹前几日在衙门还念叨,说二皇子最近动作频频,怕是要跟太子争个高下。这时候跟王家扯上关系,万一将来二皇子失势,林伯伯岂不是要被牵连?”她见老太太脸色发白,又添了句,“再说了,林府就悦儿一个嫡女,您舍得让她去王家受委屈?前几日我还见悦儿偷偷抹泪,说要是嫁了,就再也不能陪您吃杏仁酥了。”
老太太眼圈一红,拄着拐杖就往起站:“这个老糊涂!为了个破差事,要把我孙女推进火坑!诗言你等着,我这就去骂醒他!”
白诗言连忙扶住她:“老太太别急,您这么去,林伯伯肯定听不进去。不如……”她附在老太太耳边低语了几句,老太太的眉头渐渐舒展开,连连点头:“还是你这丫头机灵!就这么办!”
林尚书正在书房里踱来踱去,手里的旱烟杆敲得地面邦邦响。王盐商刚派人来催,说三日后的婚期不变,还暗示若林府敢悔婚,就把他去年收王家好处的事捅出去。他正心烦意乱,就见老母亲拄着拐杖闯了进来,身后跟着白诗言,两人脸上都带着怒意。
“你个老糊涂!”老太太一进门就用拐杖指着他,“你要把悦儿往火坑里推吗?”
林尚书连忙扶住母亲:“娘,您怎么来了?这事儿子自有安排……”
“安排?你安排着让我孙女去给那王胖子当玩物?”老太太气得发抖,“我刚从王家回来的亲戚那儿听说,那王胖子去年就打死过一个丫鬟,你要让悦儿步她的后尘?”
林尚书一愣:“娘,您听谁胡说的?王家怎么会……”
“我胡说?”老太太从袖中掏出张纸,拍在桌上,“这是我让诗言托人查的,王家这三年仗着有盐引,不知逼死了多少人!你为了自己的前程,要把女儿的命搭进去?”
林尚书拿起纸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王家的劣迹,连哪年哪月逼死了谁都写得清清楚楚,末尾还盖着紫彦城有名的“百晓生”私章,这人从不胡说,写出来的事必有凭据。
“这……这……”林尚书脸色发白,手里的纸都在抖。
白诗言适时开口:“林伯伯,其实老太太不是反对您给悦儿找婆家,只是王家实在不是良配。您想想,若悦儿真在王家受了委屈,您这尚书做得再大,心里能安吗?”她话锋一转,“再说了,王家跟二皇子走得近,如今朝堂局势微妙,您这时候跟王家联姻,怕是会引火烧身啊。”
林尚书心里咯噔一下。他最看重的就是仕途,若真被二皇子牵连,别说尚书之位,怕是连身家性命都保不住。
林尚书有些迟疑:“可……可王家那边……”
“这有何难?”白诗言笑了笑,“老太太刚才说了,她娘家有个远房侄孙,是个举人,如今在江南做知县,人品相貌都好,不如……”
老太太立刻接话:“对对对!那孩子我见过,一表人才,还是个读书人,比那王胖子强百倍!明日我就让人去江南送信,让他来京城一趟,跟悦儿见见面。”
林尚书眼珠一转,这倒是个好主意。江南知县虽官阶不高,可老太太娘家在江南颇有势力,若能搭上这层关系,将来调任江南也未可知。而且用这门亲事回绝王家,也不算驳了王盐商的面子。
“还是娘和诗言想得周到。”林尚书脸上露出笑意,“那……就依娘的意思办。”
白诗言心里松了口气,面上却不动声色:“林伯伯能想通就好。其实悦儿心里……”
“别提那个丫头!”林尚书脸一沉,“若不是她跟那个贺延峰不清不楚,哪有这些事?我告诉你,就算不嫁王家,也绝不能让她跟那市井无赖来往!”
白诗言刚要再说,就见老太太用眼神制止了她,便笑着打圆场:“林伯伯消气,年轻人的事,慢慢说嘛。我刚给悦儿带了些蜜饯,去看看她。”
林悦的西厢房里,窗纸都被糊死了,屋里暗沉沉的。她正坐在床边发呆,手里捏着那支贺延峰送的珠花,眼泪无声地往下掉。听到开门声,她以为是父亲又来逼她,猛地把头埋进被子里。
“悦儿,是我。”白诗言的声音温柔地响起。
林悦猛地抬起头,见白诗言提着食盒走进来,眼圈瞬间红了:“诗言……”
白诗言打开食盒,拿出几样点心:“你看我给你带什么了?是你爱吃的桂花糕和杏仁酥。”她把点心放在桌上,挨着林悦坐下,“别担心,事情已经解决了,你爹同意不嫁王家了。”
林悦不敢相信地看着她:“真的?我爹他……他怎么会同意?”
“是老太太出面说的情,”白诗言拿起那支珠花,簪在她发间,“老太太还说,要给你介绍个江南的举子,人很好的。”
林悦的脸瞬间白了:“江南的举子?我不要……我只要贺延峰……”
“傻丫头。”白诗言叹了口气,“你爹现在对贺延峰意见那么大,硬来是不行的。我已经让墨泯把贺延峰安排在轩墨庄做事了,只要他好好干,做出成绩来,你爹总会改变看法的。”她握住林悦的手,“你要相信贺延峰,也相信你自己。给彼此一点时间,好吗?”
林悦看着白诗言真诚的眼睛,点了点头,眼泪却又掉了下来:“诗言,谢谢你……若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跟我还客气什么?”白诗言帮她擦了擦眼泪,“快尝尝这桂花糕,还是热的呢。”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春春急匆匆跑进来:“小姐,白小姐,老爷让二小姐去前厅呢,说是有客人来了。”
林悦心里一紧,看向白诗言。白诗言给她使了个眼色:“别怕,去吧,有老太太在呢。”
林悦跟着春春出去后,白诗言也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她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那封没写完的信,放在林悦的梳妆台上,那上面有墨泯的字迹,或许能给林悦一点安慰。
离开林府时,日头已经偏西。马车里,白诗言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嘴角露出点浅淡的笑。这次总算没白跑,林悦的事暂时解决了,贺延峰也有了好去处,接下来就看他们自己的了。
“小姐,您真是太厉害了!”青禾一脸崇拜,“三言两语就把林尚书说动了,还让老太太帮着咱们说话!”
白诗言笑了笑:“不是我厉害,是林尚书自己心里也有顾虑。他最看重的是仕途,只要让他觉得跟王家联姻有风险,他自然会改变主意。”她从袖中掏出个小瓷瓶,里面是墨泯上次给她的安神丸,“对了,护心符送到了吗?墨泯她……还好吗?”
“送到了,”青禾点头,“墨公子的小厮说,公子收到护心符很高兴,还说让您别担心,她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对了,墨公子还让小厮给您带了样东西。”青禾从包里拿出个油纸包。
白诗言打开一看,是半盒胭脂,玫瑰膏的香气漫出来。她认得这盒子,是城南那家老字号的,上次逛街时她多看了两眼。
“墨公子说,这是她路过胭脂铺时买的,觉得这颜色适合您。”青禾笑得促狭,“小厮还说,公子挑了好久呢。”
白诗言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抚过胭脂盒上的指痕,是墨泯的,她的指腹有层薄茧,是常年握剑留下的。她忽然想起墨泯回信时的样子,定是皱着眉,认真地挑选,生怕挑错了颜色。
“你看我这记性,”白诗言把胭脂盒放进包里,“忘了给墨泯带些杏仁酥了,她上次说爱吃的。”
“小姐别着急,”青禾笑着说,“咱们明日再做些送去就是了。再说,墨公子要是知道您帮了林小姐这么大的忙,定会很高兴的。”
马车刚到相府门口,就见管家急匆匆跑来:“小姐,老爷回来了,在书房等着您呢。”
白诗言心里咯噔一下。父亲这个时辰回来,定是知道了林府的事。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下衣襟:“知道了,我这就去。”
走进书房时,白景鸿正坐在太师椅上看书,见她进来,放下书:“回来了?林府的事,办得不错。”
白诗言愣了愣,没想到父亲会夸她:“爹……”
“你能想到从老太太入手,还能点出王家与二皇子的关系,说明你长大了。”白景鸿叹了口气,“只是官场险恶,以后行事要更谨慎些,别让人抓住把柄。”
白诗言点了点头:“女儿知道了。”
“墨泯那边,你也多留意些。”白景鸿看着她,“那小子身世复杂,你跟她来往,要多加小心。”
“爹,墨泯她……”白诗言还想辩解着,“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白景鸿打断她,“她对你或许是真心的,但江湖险恶,人心叵测,你不能太单纯。”他从抽屉里拿出个小盒子,“这是我让人给你找的补药,墨泯那身子,或许能派上用场。”
白诗言接过盒子,心里暖暖的:“谢谢爹。”
“去吧,早点休息。”白景鸿挥了挥手,重新拿起书。
走出书房时,月光已经爬上墙头。白诗言看着手里的盒子,忽然觉得,无论未来有多少困难,只要身边有这些关心她的人,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墨泯别院的卧房里,墨泯正坐在窗边运功。左脉的冰龙和右脉的火凤渐渐平息,丹田处的气旋越来越稳,这是前所未有的好兆头。她知道,这与白诗言送的护心符有关,那上面的金线和茉莉香,总能让她心神安宁。
小火端着碗莲子羹进来:“少爷,白小姐派人送杏仁酥来了,说是刚出炉的,让您趁热吃。”
墨泯睁开眼,接过杏仁酥,放在鼻尖闻了闻,一股清甜的香气漫开来,带着点淡淡的桂花味,是白诗言独有的味道。她拿起一块放进嘴里,酥松香甜,瞬间驱散了体内的寒气。
墨泯漫不经心的询问着:“白小姐那边,还有什么消息?”
“小厮说,白小姐把林府的事办妥了,林尚书已经答应不嫁王家了。”小火笑得眉眼弯弯,“还说白小姐很厉害,三言两语就说服了林尚书和老太太。”
墨泯嘴角露出点浅淡的笑:“她向来机灵。”
“少爷,您是不是该给白小姐回信了?”小火提醒道,“您都好几天没给她写信了。”
墨泯点了点头,走到书桌前,铺开宣纸。研墨时,她忽然想起白诗言信里的话:“你的字太凌厉了,要是能温柔些就好了。”她便刻意放缓了下笔的力道,让字迹柔和了些。
“今夜月色很好,护心符很香,杏仁酥很甜。”她写道,“林府的事,你做得很好。等我伤势再稳些,带你去看荷花。”
写完后,她又觉得太直白,想改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改。最后,她拿起那枚没绣完的剑穗,放在信里一起封好。
“把这个送去相国府。”她对小火说。
小火接过信,看着墨泯脸上的笑意,偷偷地笑了,自家少爷,终于有了点人情味。
窗外的月光洒在信纸上,墨字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墨泯望着窗外的月亮,忽然觉得,这个夏天,因为有了白诗言,变得格外清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