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危途夺卷,霁月澄天(2/2)
与此同时,阴墨瑶浑身湿透地伏在废弃宅院的飞檐上。暴雨冲刷着她发间的淬毒银针,九节鞭因浸透雨水而愈发沉重。屋内飘出的对话让她瞳孔骤缩,密室暗格里,镇国府师爷正将账本放入机关匣,匣盖上赫然刻着户部侍郎府的徽记。
她指尖轻抚过檐角铜铃,眸中闪过冷芒。三息之后,铜铃无风自动,发出细微声响。屋内顿时陷入死寂,阴墨瑶却趁机甩出九节鞭,铁鞭如灵蛇般穿过窗棂,精准缠住师爷咽喉。不等众人反应,她已破窗而入,靴底碾碎满地毒雾。
“阴……阴姑娘!”师爷脸色涨紫,拼命挣扎。阴墨瑶冷笑一声,袖中银针如暴雨般射出,瞬间封死屋内众人的穴位。就在她要打开机关匣时,身后突然传来凌厉的掌风。
她头也不回,反手甩出九节鞭,铁鞭与来人的判官笔相撞,迸出耀眼火花。“千面毒君?”阴墨瑶挑眉,眼中满是不屑,“就凭你也想拦我?”
毒君舔了舔笔尖,狞笑道:“阴姑娘,好雅兴。可惜,这是镇国府给你设的最后一局。”话音未落,判官笔点出七道紫芒,所过之处草木瞬间枯萎。
阴墨瑶足尖轻点,身形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绕到毒君身后,九节鞭如毒蛇般缠住他手腕。毒君大惊失色,想要反击,却发现全身穴位不知何时已被阴墨瑶封住。
“告诉我,真正的账本在哪里?”阴墨瑶声音冰冷,铁鞭逐渐收紧。毒君刚要开口,口中突然涌出黑血,竟是服毒自尽。
阴墨瑶冷哼一声,转身打开机关匣,却发现里面只有一本假账本。她眼神一凛,正要离开,外面突然传来喊杀声。十余名蒙面人破窗而入,为首之人手中长剑泛着诡异的紫光。
“想走?没那么容易!”蒙面人挥剑刺来,剑招狠辣。阴墨瑶却不慌不忙,九节鞭在空中舞出一道残影,将所有攻击一一化解。她身姿轻盈,在雨中穿梭,每一次出手都精准无比,眨眼间便放倒数人。
战斗正酣时,三道寒芒破空而来,精准射向蒙面人的命门。阴墨瑶趁机甩出袖中银针,却见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落在她身侧。
“接着!”清冷女声响起,阴墨瑶接住飞来的淬毒短刃,反手割断一名刺客喉管。抬眼望去,只见一名蒙着黑纱的女子凌空飞下,手中双剑舞出漫天剑影,所过之处毒雾消散。两人背靠背作战,剑法竟如浑然天成。
“你是谁?”阴墨瑶喘息着问道。“能让镇国府头疼的人。”女子一剑刺出,剑身上浮现诡异的咒文,将敌人震退数步,“子时,城西铁匠铺。”话音未落,她已甩出烟雾弹,拉着阴墨瑶消失在雨幕中。
五日后的清晨,紫彦城被朝阳唤醒,街巷间渐渐热闹起来。青瓦白墙在晨光的照耀下,宛如镀上一层金辉,透着勃勃生机。「沁芳楼」作为城中颇负盛名的茶楼,此时已座无虚席,二楼临窗雅间内,白诗言身着一袭月白色襦裙,静静坐在檀木桌前。她将茶盏轻轻搁在雕花精致的檀木茶托上,茶水泛起的袅袅热气,在她清秀的眉眼间氤氲。楼下茶客们的谈笑声、吆喝声此起彼伏地传来,可她的思绪却被即将揭晓的真相紧紧缠绕,心中忐忑难安。
“诗言!天大的好消息!”雕花木门“砰”地一声被撞开,林悦风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她身着鹅黄色襦裙,裙摆飞扬间带起一阵风,桌上摆放的精致茶点都跟着晃动起来,险些被掀翻在地。此刻的她,双颊因奔跑而泛起红晕,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手中挥舞着一封盖着火漆印的文书,那鲜红的火漆印在晨光的映照下,如同滴落在宣纸上的鲜血,格外醒目,“户部侍郎今早亲自带人查抄了镇国公府!地窖里搜出了整整三年的私盐账本,阿卜杜勒还供出苏明姝用西域香料换了两千担海盐,偷逃的税银足够买下半座紫彦城!”
话音未落,柳可儿也匆匆赶到,她手中捏着一封蜡丸密信,素白的指尖因用力过度而微微泛白,指节都有些发红。“这是从柳如烟发间搜出来的!”柳可儿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小心翼翼地展开密信,“里面记着盐矿减产的真相,镇国公府把官盐掺进私盐卖,还勾结海盗截了运往江南的税银船!你看这上面的数字,三年来竟私吞了近千万两税银!”
白诗言接过密信缓缓展开,信纸边缘还残留着淡淡的胭脂香,那香气仿佛还诉说着曾经的秘密。她的目光扫过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心也跟着揪紧。不经意间,她瞥见砚台下压着的纸条,那是墨泯昨夜留下的。炭笔写的“办妥”二字旁,画了只歪歪扭扭的小猫,憨态可掬,旁边还有行小字:“阿卜杜勒已移交刑部,口供确凿。”看着这熟悉的字迹和可爱的简笔画,她紧绷多日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望向窗外随风摇曳的柳枝,心中的阴霾似乎也被吹散了几分。
“走!去相府!”白诗言果断起身,腰间绣着银线的香囊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碎悦耳的声响。三人刚走到楼梯口,忽听楼下传来熟悉的声音。
“让一让,借过!”墨泯着急忙慌的说着,白诗言台头望去,只见墨泯一身利落的短打装束,束发的玄色绸带还沾着几片草叶,发丝也略显凌乱,显然是刚从别处匆忙赶来。她正奋力拨开人群,朝着楼上挤来。
“墨泯?”白诗言轻声唤道。墨泯听到声音,猛地抬头,眼中瞬间闪过惊喜的光芒。她三两步跃上楼梯,发间沾着的草叶也随着动作纷纷飘落。“诗言!你怎么在这儿?”她关切地问道,瞥见白诗言攥着密信的指节泛白,语气陡然急切,“可是出了什么事?”
墨泯忽然像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急忙从怀中掏出一支缠着金丝的玉簪。簪头雕刻着并蒂莲,纹路精美细致,在晨光的照耀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她的指尖轻轻摩挲着玉簪,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压低声音说道:“差点忘了这个。其实是我看它像你上次在集市盯着的那支,才特意寻来。”
还未等白诗言接过,墨泯便匆匆将玉簪塞进她手中,神色有些慌乱,却又带着几分坚定:“先拿着,等这事完了,我再好好跟你说。镇国公府的事我也听说了,咱们赶紧去相府,可不能让那些余党再耍什么花招!”
随后,四人登上早已候在巷口的乌木马车。墨泯掀开车帘时,白诗言瞥见车厢内垫着软绸薄毯,还放着个散发药香的香炉,显然是墨泯特意为赶路准备的。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辘辘声响,林悦风兴奋地撩起车帘一角,望着街道两旁交头接耳的百姓。
"快看!李家婶子在说镇国公府的恶事呢!"她指着人群中拍手称快的老妪,发间的珍珠步摇跟着轻晃。柳可儿将密信仔细收进描金漆盒,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盒上缠枝莲纹:"这些年官盐掺假,我老家那边的百姓连腌菜都不敢多放盐。"
白诗言倚着车窗,听着车外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卖糖画的老汉大声讲着海盗截船的惊险,酒肆门口几个书生激烈争论着户部接下来的举措,就连卖胭脂的妇人都放下货篮,和邻摊分享抄家时搜出的奇珍异宝。香炉的热气氤氲在车厢内,混着墨泯身上淡淡的松木香,让她紧绷的脊背渐渐放松。
马车拐过朱雀大街时,墨泯忽然从袖中取出个油纸包。剥开层层油纸,露出两只金黄酥脆的梅花酥:"今早路过醉仙楼买的,你最爱吃这家的。"她将点心递过来时,白诗言注意到她虎口处有道新鲜的擦伤,想来是追查线索时留下的。
"等这事了结..."白诗言刚开口,就被马车突然的颠簸打断。墨泯下意识伸手护住她,两人相视而笑。车外的阳光透过雕花车窗,在车厢内投下细碎光影,恍若撒了满地的星子。
暮色如纱漫过相府飞檐,白诗言与墨泯踏入花厅时,鎏金兽首烛台已摇曳起暖光。白景鸿指尖摩挲着镇国公府账本,苍老的眉峰下藏着释然;花凝玉正往白瓷盏中斟茶,忽然听见廊下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笑着扬声道:"悦风、可儿也来了?快进来吃茶,厨房刚做了你们爱吃的玫瑰茯苓糕。"
林悦风风风火火撞开雕花木门,鹅黄裙摆扫过门槛,发间珍珠步摇晃出细碎流光,"伯母!街上百姓都在砸镇国公府的匾额!我们亲眼看见三姨娘的翡翠簪子被当街抢走了!"她抓起桌上茶盏一饮而尽,喉间发出畅快的咕咚声。柳可儿紧随其后,素白裙裾沾着些许尘土,将整理成册的密信副本轻轻搁在案头,"这是按户部要求誊抄的物证,字迹都核对过了。"
"墨泯来了。"花凝玉笑着推过一盏蒙顶甘露,茶香混着烛火气息漫开,"诗言说你总往沁芳楼跑,莫不是被新来的茶博士迷住了?"墨泯指尖刚触到茶盏,就听见林悦风突然凑过来:"对对!我还听说那里有个神秘茶客,总穿黑衣戴斗笠,该不会就是你吧?"
白诗言差点呛到,慌乱间用帕子掩住唇。墨泯却神色自若地抿了口茶,热气氤氲中,她的目光与白诗言交汇:“不过是寻个清净处写文书,倒是悦风,你这消息比飞鸽传书还快。”她话音未落,柳可儿忽然轻声开口:“说起来,匿名举报人究竟是谁?今早我去户部送材料,听见侍郎大人说,证据链完整得不可思议。”
白景鸿将朱砂笔搁在笔架上,苍老的手掌覆在账本上,喟然长叹:“这位义士思虑周全,连三年前的船运记录都能找到。若不是暗中相助,这盘棋还不知要拖多久。”他望向白诗言时,目光里藏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言儿,你常去茶楼,可听过什么传闻?”
白诗言垂眸搅动茶盏,感受着墨泯若有若无的注视:“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话。倒是父亲,这几日为了案子都没好好休息。”她眼角余光瞥见林悦风正扒着门框偷听隔壁花厅动静,柳可儿则安静地整理着案头散落的文书,月光透过窗棂在她们身上镀了层银边。
墨泯适时放下茶盏:“如今镇国公府已倒,新盐法推行便少了阻碍。只是朝中余党...”她话未说完,林悦风突然蹦过来,发间步摇晃得叮当作响:“我猜举报人肯定是个大美人!就像戏文里唱的,‘红衣踏雪夜传信’!”她夸张地甩着袖子,逗得柳可儿忍不住掩嘴轻笑。
花凝玉笑着摇头:"就你会胡诌。墨泯,你见多识广,可有头绪?"墨泯望着杯中沉浮的茶叶,语气从容:"江湖藏龙卧虎,或许是某位隐世高人。"林悦风还想追问,却被柳可儿轻轻拽住衣袖,只见白景鸿已展开皇上的朱批奏折,烛火将鲜红字迹映得明灭不定,花厅里的气氛陡然变得庄重。
众人开始讨论新盐法推行细节时,白诗言注意到墨泯悄悄往她手心塞了枚油纸包。展开是块带着余温的桂花糕,边角还印着墨泯指尖的细纹。两人目光相撞的瞬间,廊外忽然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已是初更时分。
暮色将长廊染成琥珀色时,白诗言与墨泯并肩而坐。远处落日悬在黛色山峦间,把墨泯束发的绸带也浸成了绯色。檐角铜铃被晚风轻撞,发出细碎声响,惊起几只归巢的麻雀。
"墨泯,这次真的谢谢你。"白诗言望着天际的火烧云,声音比往日更轻。墨泯偏头看她,发间沾着的草屑还未完全抖落:"跟我还客气什么?"她伸手去够廊下悬挂的灯笼穗子,"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
这句话让白诗言猛地转头,晚霞映得墨泯的眉眼格外清晰。她看见墨泯耳尖泛红,却仍直直地与她对视,忽然想起地窖里那次惊险逃脱,墨泯也是这样用身体护住她。"嗯。"白诗言的承诺被晚风托着,融进渐浓的暮色里。
沿着铺满月光的鹅卵石小径,两人并肩而行。墨泯忽然停在蔷薇花墙前,指尖抚过沾着夜露的花瓣:"诗言,你看这些花。"她的声音带着少见的温柔,"就像我们现在的生活,终于迎来了绽放。"
白诗言凑近细看,发现有朵含苞待放的花蕾上,正趴着只翠绿的螽斯。那些挑灯夜战的日子,那些藏在胭脂盒里的密信,此刻都化作花墙下若有若无的香气。"是啊,经历了这么多,一切都值得了。"她顿了顿,心跳声却越来越清晰,"墨泯,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会这么帮我?"
墨泯的手停在半空,月光顺着她的指尖流淌。她转过身时,眸中倒映着漫天星辰:"因为你值得。"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是从胸腔最深处发出,"而且...我不想看到你为了别的事烦恼。"
这一刻,连园中的虫鸣都变得遥远。白诗言望着墨泯被月光勾勒出的轮廓,突然想起沁芳楼那日,她也是这样带着草叶与玉簪,从人群中朝自己奔来。
"我先出去溜达一圈。"墨泯打破沉默,故意用轻快的语气,"晚点去房里寻你。"转身时,她的衣袖扫过蔷薇花枝,惊起几点莹白的花粉,在月光里飘成闪烁的星河。
当白诗言躺在雕花床上时,窗外已悬着一轮满月。远处传来林悦风的笑闹声,混着更夫的梆子,还有墨泯临别时衣袂带起的风声。她摸着枕边缠着金丝的玉簪,忽然觉得,或许从一开始,就是命运精心准备的相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