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战斗到最后一人(1/1)
突然,他听见地下室深处传来打字机的咔嗒声。循声摸去,在经理办公室发现了正在口授电文的冯·鲍卢斯。将军的制服依旧笔挺,但肩膀处明显空荡了许多——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指挥官,如今瘦得连军装都撑不起来了。桌上摆着半杯凝固的咖啡,旁边是希特勒最新电文的译文:\"...第六集团军要在斯大林格勒战斗到最后一人...\"
\"将军,您知道这是徒劳的。\"瓦西里用德语说道,声音在地下室的回音让他自己都感到陌生。鲍卢斯缓缓转身,深陷的眼窝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变成认命般的平静。\"俄国间谍?\"将军苦笑着摘下眼镜,镜架在鼻梁上留下的压痕像两道新鲜的伤疤。
瓦西里注意到将军手腕上缠着的绷带——不是伤口,而是用钢笔画的表盘,时针指向三点。\"我的参谋们...\"鲍卢斯的声音突然哽咽,\"昨天把最后一只军犬...\"他没说完,但炖肉的香气还萦绕在地下室的通风管里。打字员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的痰里带着血丝,在文件上晕开成小小的红色湖泊。
离开时,瓦西里顺手拿走桌上的电文纸。纸张带着淡淡的古龙水香气,边缘却沾着冻疮药膏的刺鼻味道。在返回的路上,他经过一个被改造成临时墓地的儿童公园。雪人般的德军尸体整齐排列在旋转木马上,结冰的手指还保持着扣扳机的姿势。有个下士的日记本掉在沙坑里,最新一页写着:\"妈妈,我今天吃了只老鼠,味道像你做的圣诞蛋糕...\"
1月31日,当苏军坦克碾过中央火车站的大理石地面时,瓦西里在贵宾室里找到了投降的鲍卢斯。将军正对着镜子整理领章,碎裂的镜面将他分割成六个苍老的影子。窗外飘来苏军炊事车的香气,混合着德军焚烧军旗的焦糊味。鲍卢斯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雪落:\"您知道吗?我们空投的最后一批物资里...有铁十字勋章和...\"一阵风掀开窗帘,阳光照在墙角堆放的铁皮箱上——里面全是冻成冰块的勋章,在阳光下闪烁着讽刺的光芒。
瓦西里走到窗前,看见楼下广场上投降的德军排成长龙。有个少年兵突然跪地痛哭,他怀里抱着的不是武器,而是一截烤焦的马骨。雪花落在少年金色的睫毛上,又迅速被体温融化,像永远流不完的眼泪。远处,苏军广播正播放着《喀秋莎》,欢快的旋律在废墟间跳跃,与德军焚烧文件升起的黑烟一起,飘向斯大林格勒终于放晴的天空。
1943年7月,西西里岛的夜空中悬挂着一轮满月,银白色的月光洒在墨西拿海峡上,泛起粼粼波光。海风裹挟着咸腥的气息拂过盟军士兵的脸庞,他们紧握着枪械的手指能感受到金属的冰凉。远处传来军舰引擎低沉的轰鸣,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在暗处喘息。
\"月光太亮了,\"蒙哥马利将军放下望远镜,镜片上还残留着指腹的温度,\"简直像在舞台上打仗。\"他的副官闻到了指挥官呢子军装上淡淡的烟草味,那是出发前在阿尔及尔会议上,丘吉尔首相坚持要分给他的古巴雪茄。
此刻的罗马威尼斯宫内,墨索里尼正用颤抖的手帕擦拭着额头的冷汗。会议室里弥漫着皮革与古龙水混杂的气味,希特勒敲击桌面的声音像秒针般精准可怖。\"听说你的将军们正在和盟军暗通款曲?\"元首的声音让意大利军官们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窗外传来法西斯民兵换岗时皮靴撞击大理石地面的声响,清脆得令人心慌。
与此同时,巴顿将军的装甲部队正碾过西西里岛干燥的土壤,履带卷起的尘土让士兵们不停眨眼。某个被炮火震聋了左耳的年轻列兵突然拉住同伴:\"你听——\"在炮弹爆炸的间隙,隐约能听见有人用意大利语喊着\"投降\"。月光下,那些举起白旗的身影像一片片飘落的栀子花瓣。
在伦敦的地下作战室里,艾伦布鲁克元帅的钢笔尖正沙沙划过地图。墨水的气息混着红茶氤氲的热气,他忽然停下笔,听见丘吉尔把雪茄咬得咯吱作响。\"如果意大利人临阵倒戈...\"首相的声音像被威士忌浸泡过般低沉,\"我们或许能听见整个亚平宁半岛骨头断裂的声音。\"
墨西拿海峡对岸的德军指挥部里,隆美尔闻到了咸涩的海风里夹杂的柴油味。通讯兵递来的电报带着新鲜油墨的气息,上面写着盟军登陆艇的数量比预估多了三倍。将军的舌尖尝到了金属般的血腥味——那是他咬破了自己口腔内壁。
七月十一日破晓时分,巴顿的先锋部队看见令人窒息的景象:朝阳将意大利守军的尸体染成蜜糖色,而活着的人正用沾满泥土的手撕扯军装上的法西斯徽章。有个少年士兵跪在橄榄树下呕吐,酸腐的气味引来了绿头苍蝇。上尉捡起地上半张被血浸透的家书,西西里方言写着的\"妈妈\"字迹已经晕开。
当夜,威尼斯宫的会议厅水晶吊灯突然熄灭。墨索里尼听见黑暗中传来德语和意大利语的争吵声,皮革枪套打开的咔嗒声,还有自己太阳穴血管突突的跳动声。当灯光重新亮起时,他发现所有德国军官都把手按在了配枪上,而自己的参谋长正把一份文件悄悄塞进碎纸机,纸张撕裂的声音像垂死者的喘息。
七月十五日,丘吉尔在阿尔及尔接到电报时,指尖感受到了纸张不正常的颤抖。电文里\"意大利政府正在秘密和谈\"的字样被他的汗水晕染。首相突然想起两周前那个满月之夜,在阿尔及利亚的阳台上,艾森豪威尔的咖啡杯曾莫名裂开一道细缝,褐色的液体像预言般在作战地图上蜿蜒出亚平宁半岛的形状。
八月三日,当巴顿的坦克碾过墨西拿最后的防线时,车长透过潜望镜看到永生难忘的画面:德军正在枪杀意大利军官,而那些濒死之人竟在微笑。硝烟中飘来手风琴的声音,某个士兵在废墟里找到了完好无损的《图兰朵》唱片。当\"今夜无人入睡\"的旋律混着炮火声响起时,许多人都尝到了嘴角咸涩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