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我不是他(1/2)
那个人正坐在矮凳上吃糌粑,也是个喇嘛,他动作很慢,捻起一小撮,指尖在掌心碾了碾,才慢悠悠送进嘴里。
一张老脸被火光映得沟壑纵横,深的纹路里像积着陈年的雪,浅的褶皱泛着点烟火。
那是被岁月的刀刻了几十年才有的模样,每一道都藏着风的形状。
草原上的罡风、雪山上的寒风,还有灶台边慢悠悠打转的热风,一刀刀都刻得扎实。
吴小姐的目光在粗麻桌布上顿了顿,顺着葵青方才瞥去的方向,一寸寸移过去。
她的手指微微收紧,却压不住后颈忽然泛起的凉意。
心,毫无征兆地跳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轻撞。
不是惊悸,是一种钝钝的熟悉感,漫过心口时带着点微麻的痒。
这个老喇嘛似曾相识,熟得像昨天刚见过的人,连他捻糌粑时指节弯曲的弧度,都在记忆里晃了晃。
吴小姐忽然想起,几天前,在强巴白玛林的庙门口,也是这张脸,裹在一件磨得发亮的僧袍里,眼神比当时的雪还冷。
索命还在门口站着,左脚踩在屋里的地上,鞋边沾着的雪正一点点化开,在地上洇出一小片浅浅的印子。
右脚却仍踏在门外的积雪里,雪没到脚踝,能看见鞋面被冰碴子硌出的印子。
他看得见屋里的光,从火塘里漫出来的,带着松柴燃烧的暖,在地板上投下晃动的光斑,连空气里都飘着糌粑和酥油的暖香。
也看得见门外的雪,白茫茫一片铺到天边,冷得发蓝,每一片雪花落下来都带着寒气,在风里打着转。
风卷着雪沫子,像一群小虫子扑在后颈上。
细碎的雪粒钻进衣领,瞬间化成水,又被风一吹,冻得像针。
很细的针,一根接一根扎着,不疼,却痒得人想缩脖子,偏偏他连动都没动,似乎后颈的皮肤早已忘了冷热。
屋里的人还在吃糌粑,火塘里的柴噼啪响了一声,火星子往上跳,又落下去。
索命的睫毛上结了层白霜,他眨了眨眼,看着屋里那片暖光里的人影,又看看门外无边无际的冷雪,忽然觉得自己像条被劈成两半的河,一半浸在春天,一半冻在寒冬。
桌边的老喇嘛,终于嚼完了嘴里的糌粑。
青稞粉混着酥油的香,在他齿间漫了许久,才肯咽下去。
喉结动了动,很慢,像雪山上融化的冰水正一寸寸淌过冻土。
他指尖沾着点糌粑渣,轻轻蹭过僧袍前襟的盘扣——那扣子是老蜜蜡的,被摩挲得发亮,在昏灯里泛着温润的黄。
他抬起头。
僧袍的领子滑下去些,露出脖颈上挂着的菩提子,颗颗都浸了经年的油光。
目光扫过吴小姐,她鬓角的碎发正随着呼吸轻轻颤,手里的银镯子攥得泛白。
扫过葵青,那小子喉结滚了滚,握着刀的手背上青筋跳了跳。
最后,又落在门槛上的索命身上。
嘴角,似乎牵了一丝笑,淡得像风,刚拂过经幡就散了,连经幡的角都没吹动。
眼角的皱纹深了深,他开口。
声音像磨过沙砾,粗粝里裹着点沙哑,像是刚在风口念了半宿经。
“我就是丹增嘉措,你们找我?”
没人说话,因为面前这个装腔作势的人就是强巴白玛林的堪布。
那个老喇嘛。
吴小姐还记得,几天前,在强巴白玛林庙门口的情形。
吴小姐回头时,看见老喇嘛站在庙门口,暗红僧袍,佝偻的背,手里的转经筒转得很慢。
没人动,没人说话。
葵青的手按在刀柄上,指节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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