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1章 赵卒降(2/2)
蒙恬那残酷而现实的话语,像冰冷的刑丘河水,一遍遍冲刷着他被仇恨灼烧的理智。
退路已绝,河水是死路,抵抗更是死路。
而秦臻的手书,蒙恬的誓言,还有那“三年之期”、“良田耕牛”、“免赋五年”、“接回家眷”的承诺,像魔咒一样在他脑中盘旋,敲击着他最后的防线。
他们不怕死,但他们怕死得毫无意义,怕死后家人在赵国孤苦无依。
他猛地闭上眼,胸膛剧烈起伏。
再睁开时,眼中的疯狂仇恨被一种深沉的疲惫和挣扎取代。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蒙恬高举的帛书,又艰难地移向蒙恬那双坦荡、坚定、甚至带着一丝理解的眼睛。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河水奔腾不息。
良久,他布满血丝的眼中,那狂热的火焰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绝望和一丝微弱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妥协。
“秦帅…当真…当真不会反悔?那帛书…那誓言…当真…作数?”
刀疤校尉的声音干涩无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充满了最后的不甘与质疑,却也带着一丝微弱的求证。
他手中的卷刃长剑,剑尖终于无力地垂了下来。
“绝无反悔!”
蒙恬斩钉截铁,声音铿锵有力:“我蒙恬在此、蒙氏三代清誉在此、秦帅的承诺,便是秦王的承诺。若有差池,我蒙恬,甘受天谴,万箭穿心,我蒙氏一门,世代为奴。”
他的誓言比之前更加惨烈决绝,不留丝毫余地。
“当啷!”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在寂静的河滩上显得格外刺耳。
那柄饱饮鲜血、见证过无数死亡的卷刃长剑,从刀疤校尉手中滑落,重重地砸在碎石地上。
清脆刺耳的撞击声,在死寂的河畔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这一声,如同一个信号。
“降…降了…”
赵军校尉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嘶哑。
话音未落,他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身躯晃了晃,颓然跪倒在地,双手捂住了脸,肩膀剧烈地抽动着。
“当啷!”
“当啷啷啷!”
紧随其后,如同连锁反应,又像是解脱的乐章,一件件残破的兵器被丢弃在地。
长矛、短剑、断戈、木盾…叮叮当当的声音响成一片,汇聚成一股绝望与解脱交织的悲鸣。
紧绷的身体瞬间垮塌,挺直的脊梁弯了下去。
许多赵军士兵也像他们的校尉一样,无力地跪倒在地,有的掩面而泣,有的则死死攥着胸口,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剜去。
更多的人,则是茫然地望着河水,眼神空洞。
那凝聚的死志,在蒙恬以整个家族命运担保的承诺和残酷冰冷的现实面前,终于土崩瓦解。
投降,不是为了苟活。
而是为了那渺茫却具体的“三年之后”,为了那可能存在的“一线生机”,为了身后那些或许还在苦苦等待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