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子然自是始悟曰(1/2)
义熙年间,在零陵郡,有户姓施的人家,祖上也曾阔过,光是房子就是几进几出,分成了外中后三重院落。至于人丁,更是兴旺,来来往往,到施家拜访的人也很多。
平日里,施家人从大门进进出出的时候,都只打开左边的那扇门扉。不过,郡里的百姓,在提起施家的时候,第一说起的就是施家外院的两扇门,眼睛里也会冒出无数的星星。
然而,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等到施子然接过祖上的家业时,施家外院的两扇门中,右边那扇原本就开的不多的门扉给拆掉了,改成了墙,就只留下左边的门扉进进出出。
看着施家的大门由门变成户,知道施家过往的人也都有些叹息,偶尔甚至还有些不堪的韵味。就如后世,人们在看到鲁迅先生勾画的阿Q时,总是习惯性的摇摇头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然而,阿Q其实是个老实人,说的话也是事实,并不是高攀了老爷。真要论起来的话,能活到现在的,往上推个几百年,谁家祖上没有个排的上号的?
别的不说,后来被尊为昭烈帝的刘皇叔,骨子里流着的也是高祖的血,但他没发迹的时候,还不是过着普通人一样的日子,草鞋打得溜溜转。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香火能够一代一代往下传的,祖上好歹都有几分。至于阿Q,再怎么样,那都还不是祖宗造成的?!
一个分封,一个推恩。妥妥的阳谋,让子孙们哭都没地方哭。即便是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可百年之后的事,谁又说的清呢?
当年,文帝让许负给邓通相命。许负说邓通最终会穷到饿死。听得文帝老大不高兴,咬牙切齿道,说“能使邓通富足的在朕,怎么说会贫穷呢?”一怒之下,还给了邓通制币权。
然而,等到文帝驾崩刘启上位后,文帝给予邓通的制币权被收了回去,还真如许负说的那样,饿死在了街头。
话说回来,常人的眼里,对施家的起伏,也有点“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的味道。但终究人家的祖上曾经阔过,底蕴摆在那里,怎么说,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嘛!
再说,施子然接手家业的时候,施家的底子也并不薄。除了因为品级被削夺然后仕途上少了些人之外,田土这些东西,在零陵郡仍然是排的上号的。
而且,穷人的孩子又早当家。自幼聪慧的施子然早早就发现了家里的情况,凭着自己的悟性,学习六经之余,专研“说文”。到了他当家这会儿,“说文”这条路上,施子然已经在零陵郡趟出了属于自己的一条路来。
因此,纵向比起来,施子然可以算是施家的中兴人物,延缓了施家没落的步子;横向比起来,虽然施家的地位下跌的厉害,但也不至于让那些新兴起的门阀给施家完全打不上价钱。
何况,施家荣光时的那些规矩,依旧还坚持的有板有眼,并没有因为家势的下滑而丢弃。譬如说子弟的求学,该延请西席的依旧延请,稍微年长些的子弟,同样会背着行李外出游学。
在这样的情况下,零陵郡,但凡有点头脸的门户,对施家的给出的综合评价其实都还不错。毕竟,施家的不忘耕读这事,大伙儿都是看在眼里的。
虽说这些东西,对已经进不了品级评定的施家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是,某种程度上也保住了施家的颜面,让人抱着石头往施家头上垒时多多少少也得掂量掂量。
对这些事情,施家人心里自然是最清楚。因此,担任家主后的施子然,在这方面更是做了许多文章。治学之余,还会亲自下田劳作。家里的男丁,也按年纪的大小,分上了一块责任田。
这样一来,要是有人当着施家的面提起那些同样没落到庶族的家族时,施家还是能说上一句大话——“俺家里可没有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清谈书生。”
家主能放得下身家带头,子弟们自然也是有学有样。分到头上的责任,这个季节种什么,下个季节又种什么,就根本不用人去提醒。
而且,为了加深这种操作。每年考校子弟们学问的时候,施子然还会把农时农事这一块拿出来一同考校,作为综合评定的标准。在零陵郡,别人之所以都还对施家高看一眼,原因也是在此。
身为家主,在自己的那块责任田边,施子然还弄个了棚子,时不时的住在那里。至于是为了保住施家“耕读立身”这个口碑,还是作秀,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到了春种的时节,耙田栽种累了,施子然就会在棚子里歇歇,等到谷子开始低头,那就基本上是长住了。一来是赶赶鸟雀,二来想必是怕有贼人连夜盗了稻谷。
话说某年秋天,眼见田里的谷子开始黄了。每天早晚,施子然都会在自己的责任田边转上几圈。
这天早上,刚刚巡视完责任田的施子然回到家里,屁股还没有坐热,就来了位登门请教”的客人,一直唠叨到下午才走。
等到客人心满意足的离开,施子然更是如蒙大赫一般,匆匆收拾了一下之后,便往田间赶。
还没走到田头,施子然的心就揪了起来——好多鸟雀正在叼着田里的谷子。这可把施子然弄得三步并作两步,慌慌张张冲进田里,张牙舞爪的赶着鸟雀。
连续奔走了好几圈之后,天色开始慢慢黑了下来,鸟雀也终于飞走了。施子然一屁股坐在棚子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也不好看,不知道是对今天客人的拜访还是对鸟雀叼去了谷子有着想法。
等到月色升起来之后,施子然走出了棚子,绕着自己的责任田转了一圈之后回到棚子里躺下了。可没隔上多久,便又爬了起来,走到棚子门口坐下。然而,没坐上刻把钟,又回到了棚子里躺着。
这样反复弄了好几次之后。再度走出棚子时,施子然站在了棚子门口左顾右盼,看样子似乎是想信步走走。
然而,就在他抬头望着明月,长长地吁了口气,准备迈腿的时候,却又停了下来,直直地看向了棚子的右边。
月光下,一个人影从远处慢慢地朝着施子然的方向走了过来。待那人影再稍微近些后,施子然也看去了来人的样子——是个和自己身高差不多的平民,身上穿着件黄练单衣袷。
看着那人继续往自己这边走,施子然就有些纳闷了。这谁啊?大晚上的。是想要干什么?往日里,也不曾见过这个人啊!
于是,施子然就干脆杵在了棚子门口,静静地打量着这月下的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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