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机会（2/2）

又过了三日，秋意愈发浓稠。

永宁宫的主殿内，燃着几盏微弱烛火，将华贵的陈设染上了一层朦胧病气。

殿内不知何时换了熏香，将原本的沉水香换成了檀香。却依旧掩盖不住清苦的药味。

脚步声由远及近，威严沉缓。顾桓祁转入内寝，略一驻足，见轻纱锦帐内，安妃撑着脑袋，浅浅睡着。

“怎么不躺下，好好睡一会儿。”

安妃纤细的身影微不可察地颤抖一下，怔怔地抬起头来，眼下一片乌青，唇色泛白，隔着床幔，正要开口，喉间先是溢出了一声轻咳。单薄的背脊起伏着，似一只颜色灰败，垂死挣扎的蝴蝶。

顾桓祁上前两步，掀开床幔，手轻轻覆上了安妃的脊背，宽阔的手掌触到安妃削瘦的肩胛骨时，心下一沉，“怎的竟消瘦成了这般模样？”

安妃勉强抬起头，看向顾桓祁的眸光里满是委屈，如玉般白皙的指尖抓住了床沿，低声道：“臣妾这些日子不知为何，夜夜梦魇，一躺下，便辗转发侧。偶尔能靠在这床沿上眯一会儿，如此，也能好受许多。”

顾桓祁在安妃的身边坐下，将安妃微颤的手握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地暖着，“太医不是已经来看过了吗，也开了安神的方子。还是睡不好吗？”

安妃反握住顾桓祁的手，将他的手背放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轻蹭了两下，待闻见了顾桓祁指尖残留的汤药气味后，这才信了冯常在与哲常在的猜测。皇帝许久不入后宫，想来是丧子悲痛再加上政务缠身，龙体抱恙。

可若是让前朝知晓皇帝的身子已经虚耗至此，只怕会让不安分的人起了歹念，故而秘密医治，不与人言。

而皇帝许久不入后宫，得知自己如今已经病得病骨支离，却还是来了。

想来，自己在顾桓祁的心中是有分量的。

如此，彻底扳倒沈清和的机会便在今日了。

安妃抬眼看向顾桓祁，那双惯会含情的眼睛此刻也是水光潋滟，却固执地含着，偏不肯那眼泪落下，苍白的嘴唇颤抖着，“是臣妾无用，如今竟还惊扰了皇上...咳咳咳咳咳...”

正说着，一阵更剧烈的咳嗽猛然袭来，她用丝绢死死掩住嘴唇，惨败的脸上因为方才的呛咳而变得通红。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鬓边早已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几根发丝黏在脸颊上，更添两分狼狈与憔悴。

半晌，又极力扯出一抹笑意，“臣妾...待臣妾痊愈了，再为...皇上做那枣泥山楂糕，可好啊？”

顾桓祁听着，心里直泛酸。还不等他出声安慰，只听见一声闷响，一旁的长遂双膝砸地，两颊早已是泪痕斑斑，“皇上容禀，奴婢实在不愿...不愿安妃娘娘再这般煎熬了。”

安妃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掠过顾桓祁的脸，见他蹙起眉头，对长遂说的话来了兴趣。安妃墨眸一转，骤然失色，本就在虚弱的身子更是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急叱道：“长遂！皇上面前，岂容你僭越。”

最后一个字才刚从嘴巴里吐出来，又是一阵疾咳，忽而便昏了过去。

手上一松，方才拭唇的丝绢如同一片落叶一般，落在顾桓祁的脚下。

那帕子上竟赫然出现一抹刺眼的猩红之色。

“娘娘！娘娘！”长遂哭得更大声了，跪行两步到床边，如何用力都唤不醒已经昏迷的安妃，又忙向外哭喊道：“太医，快去请太医啊！”

顾桓祁瞳孔骤缩，忽而间怒意在胸口不断翻涌，看着那一点红色，又看了一眼床榻上已经气若游丝的安妃，紧紧抿着嘴唇，目光锐利如剑，冷声道：“你方才，是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