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4章 骄傲与血性(1/2)
两日之后。黄昏如血,残阳将卡莫城塞的墙垣染成一片沉暗的赤色。空气里弥漫着尘土、火油与汗水交织的刺鼻气息,远处的海风卷来咸腥与战场焦臭,扑面而至。城头之上,鳄鱼营与拉什坎战队的战士紧握兵刃,甲胄满是泥垢与血迹,火把的橘光映照着他们憔悴却不屈的面容。城墙经修缮而仍显坚实,在这暮色肃杀中,仿佛一头孤傲的巨兽,默然矗立,迎候即将扑来的风暴。
“轰——隆!”安条克军的投石机继续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巨石如磨盘般腾空而起,撕裂空气,带着尖锐的啸声呼啸而至。轰然撞上城墙,整座城塞随之震颤,仿佛大地都在呻吟。尘土猛然腾起,石屑与碎块如骤雨般洒落。
守军们仓促低身闪避,或举盾抵挡。沉重的石块砸在铁盾上,迸出刺耳的“铛铛”巨响,震得臂骨发麻。厚实的城墙虽未被攻破,但箭垛与女墙在轰击下接连崩裂,裂纹蜿蜒扩散,石屑扑面飞舞。士兵们的盔甲与头盔被扑簌簌的白色粉尘染满,仿佛披上了一层死灰。有人咳嗽,有人眼中泪水被尘土呛出,却仍死死攥紧兵刃,呼吸粗重而急促。此刻,沉闷的轰鸣一声接一声,天地之间仿佛只余投石机的怒吼与城墙的呻吟。每一次撞击,都是对守军意志的残酷试炼。
东门的城墙上,喊杀与巨石轰鸣交织成一片地狱般的喧嚣。火光映照下,碎石与尘土不断从垛口飞溅,空气中充斥着焦灼与血腥。福提奥斯立于城墙中央,浑身披挂重甲,肩甲与铁叶被尘土染白,厚重的宽刃战斧在火光下闪烁着冷芒。他那蓬勃的络腮胡被夜风拂动,火光勾勒出一道如铜铸般的威严轮廓。
“不要乱!”福提奥斯的咆哮如雷霆撕裂夜空,震得近旁石垛嗡嗡作响。声音翻滚回荡,压下了乱军的嘈杂。他高举战斧,斧刃指向前方,像是要以一己之力撑住摇摇欲坠的局势。
被这声震彻心魄的怒吼镇住,鳄鱼营与拉什坎战队的战士们不再盲目奔走。火光下,他们的脸庞布满尘灰与汗水,眼神仍透出掩不住的慌乱,但双手却死死攥住武器,指节因极度用力而发白。有人呼吸急促,喉咙因尘烟与恐惧而作响,却依旧紧紧咬牙,仿佛在用尽全力抵抗体内的颤抖。在这一刻,福提奥斯的身影如同一道黑铁般的屏障,横亘在摇动不安的防线上。
“轰——!”又一块巨石狠狠砸中城墙,震得整段垛口轰然一颤。碎石四溅,两名躲避不及的士兵被当场砸成血肉模糊,惨叫尚未出口,便已断绝于喉。热腾的血雾与焦灼的尘烟混杂在一起,腥气顷刻弥漫开来。周围的战士们牙关紧咬,有人低声咒骂,眼中满是惊惧与愤恨;也有人紧握着护身符或指间悄声祈祷,呼吸急促而沉重。恐惧在火光与尘雾中徘徊,却被硬生生压抑在胸口。
远处,安条克军的投石机阵地上,士兵们在火光下急速奔忙,装填石块的动作一刻不停。映照在火把下的剪影忽长忽短,宛若一群鬼魅在阴影中起舞。
阿格妮蜷身在城墙内侧的石阶下,她抬手抹去脸上的尘灰,眼神满是焦虑与愤懑,呼吸因紧张而急促。“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阿格妮的声音微颤,却透出一丝压抑不住的愤怒,“敌人还没攻城,我们就死了二十多人!”双手死死握住长剑,剑柄早已被汗水浸湿,指节泛白,几乎要陷入木纹。此刻,她仿佛一只被逼入绝境的雌豹,焦躁、愤怒,却又不得不压抑心中的战栗。
福提奥斯喘着粗气,目光掠过阿格妮,声音沉稳而低沉,带着压抑的钢铁质感:“大小姐,再忍一忍。此刻我们确实被动,但别无他法。他们的改良投石机太准了——若我们撤下城墙,他们立刻就会强攻。”他的话语如同沉重的铁锤,敲击在每个士兵心头。他抬眼望向城下,只见安条克军的投石机依旧在轰鸣运作,巨大的木梁在黑夜里发出“吱呀”的声响,绳索绷得笔直,仿佛随时会断裂。
渐渐地,从安条克军阵地抛射而来的石块开始稀疏下来,轰鸣声也由密集渐渐转为零落。
“他们丢不动了吗?是不是今天一天的战斗快结束了吧?”阿格妮伸了个懒腰,压抑已久的紧张中透出一丝放松。她望着渐暗的天幕,低声嘀咕道:“战术课上,老师总强调,强势一方应尽量避免夜战。如今他们是强势方,夜里大概不会继续打吧?”
福提奥斯站在她身旁,额头的铁盔布满尘灰,呼吸粗重,却依旧冷峻。听罢,他摇了摇头,沉声道:“黄昏时分,往往才是攻城部队最合适的时机。我们已经在城墙上坚持了一整日,而那些真正的攻城兵团,这会儿才刚刚整装完毕,蓄势待发。”
福提奥斯的话如一盆冷水泼下,将阿格妮心头那点微弱的侥幸彻底浇灭。福提奥斯又补了一句,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课堂上学到的东西固然重要,但若拘泥于条文,便会被活活困死。记住——战场从来不会按书本行事。”
远处北门方向鼓角忽起又敛,像潮声试探着岸线。福提奥斯抬眼,心头一沉:真正的风暴恐怕才刚要开。话音未落,城下骤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喊声。
“他们来了!”拉什坎战队的指挥官韦利米尔探身立于箭垛旁,嗓音尖锐,带着一丝掩不住的慌乱。
随即,轰鸣了一整日的投石机沉寂下来,天地间的节奏骤然一变。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密集如骤雨的箭矢呼啸声。漆黑的羽箭铺天盖地,从逼近的安条克军阵中倾泻而出,宛如蝗虫群掠过天空,发出刺耳的“嗖嗖”尖啸。
守军们猝然举盾抵挡,木盾与铁盾撞击箭矢,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火花四溅。可仍有数名动作稍慢的战士被贯穿,惨叫声未及传开,便已翻倒在石板上,鲜血自盔甲缝隙涌出,蜿蜒染红脚下的石阶。
“迎战!他们要上来了!”福提奥斯怒吼,粗犷的嗓音盖过箭雨与喧嚣。他高举战斧,斧刃在火光下迸射冷芒,指向城下。
就在这一刹那间,守军们的士气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凝聚在了一起。原本有些低落的情绪瞬间被点燃,每个人的心中都涌起一股强烈的斗志。城墙上,弓手们敏捷地爬上城垛的高处,他们的动作迅速而熟练。每一个弓手都紧紧握住自己的弓弦,用力将其拉满。刹那间,弓弦发出的声音如同雨点骤然齐鸣一般,密集而清脆,这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仿佛是一曲激昂的战歌。与此同时,长矛手们则整齐地列队于女墙之后。他们手中的矛刃在暮色里闪烁着寒光,令人不寒而栗。这些长矛手们的呼吸变得沉重而急促,他们的身体微微前倾,随时准备迎接敌人的冲击。
而在城墙之下,安条克军的喊杀声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轰然响起。这声音层层叠叠,震耳欲聋,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淹没。只见他们高举着数十架巨大的云梯,如同一群疯狂的野兽一般,蜂拥着向城墙冲来。沉重的木梯猛烈地撞击在城墙上,发出“砰——砰——”的震颤巨响。每一次撞击都像是给城墙带来了一次沉重的打击,让人不禁为这座城塞的坚固程度捏了一把汗。无数安条克士兵身披厚重的链甲,手中紧握着长剑和盾牌。他们的眼中燃烧着狂热的光芒,口中高喊着圣名与战号,那声音在喧嚣的喊杀声中显得格外清晰。他们的脚步急促而坚定,仿佛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们前进的步伐。这些士兵们争先恐后地攀上木梯,他们的身影在木梯上交织在一起,宛如一股汹涌的铁流,带着无尽的杀意和决心,想要将整座城塞吞没。
“冲啊——!”安条克军的先锋怒吼着,将一架架云梯猛然抵上城墙。木梁与石壁撞击,发出沉闷的巨响,铁钩牢牢扣住箭垛,火花迸溅。
鳄鱼营的战士们毫不退让,长矛齐刷刷伸出,闪着森冷的寒光,直刺向正沿梯攀登的敌人。一名安条克士兵方才探出头,便被一杆长矛狠狠贯穿咽喉,血雾在火光中迸溅开来。他喉间发出嘶哑的破裂声,身躯抽搐着自云梯上翻滚坠落,重重砸在下方的同伴身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将几人一同压翻。高处,拉什坎战队的弓箭手早已占据制高点,弓弦拉满,指尖颤抖间,箭矢成片倾泻而下。羽箭破空,犹如骤雨泻落,直逼得梯上的安条克士兵无处闪避。惨叫声随之此起彼伏,有人松手坠下,有人被箭矢钉入肩背,连人带甲翻滚摔落,砸得盔甲变形。城墙上下,喊杀声、惨嚎声、兵刃撞击声混杂成一片惊心动魄的喧嚣。火光照耀中,血色与尘土交织,守城与攻城的身影在箭雨与长矛的交错中,不断跌宕、翻覆。
阿格妮立在城墙边,双手死死攥紧长剑,额头上细密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她自幼接受东罗马贵族的军事教育,剑术早已娴熟,但这是她第一次直面真正的厮杀。心跳如鼓,血液在耳边轰鸣,手中剑柄因汗水而湿滑,微微发抖。
忽然,一个安条克士兵猛然从箭垛后探出,短剑直刺。寒光逼近胸口,她下意识地侧身,剑锋擦着铠甲划过,迸出刺耳的摩擦声。阿格妮咬紧牙关,猛然反击,长剑劈落,狠狠砍中敌人肩甲。血花在火光中喷溅,那士兵惨叫着翻跌下城,重重砸在乱军中。
阿格妮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眼神中闪过一瞬的惊慌,却很快被涌上的热血淹没。她仿佛突然挣脱了恐惧的枷锁,猛然大喊一声,提剑直扑另一个正探身上墙的敌人。剑光如虹劈下,那人应声倒地,头盔脱手滚落,撞击石砖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回响。
“这里……真的不是他们的主攻方向吗?”阿格妮一边挥剑将另一名登上箭垛的敌人逼退,一边高声喊道。她的声音在震天的喊杀声中显得单薄,却带着刺破血雾的焦躁与质问。眼中已不再只是惶惧,而是熊熊燃烧的杀意——她的剑势亦愈发凌厉,仿佛要将所有逼近的敌影斩碎。
“肯定不是!”福提奥斯低吼着回应,声音在混乱的嘈杂中依旧如雷霆般清晰。“眼前不过十台投石机、三十余架、一千来号攻城兵力——这肯定不是他们的主攻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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