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技不如人(2/2)
笑起来时,他眼角的皱纹被笑意撑得舒展开来,原本叠在一块的纹路,像被春风吹开的绸布褶皱,一点点变得柔和。花白的眉毛也跟着轻轻颤动,眉尾沾着的细碎晨露随着动作滚落,落在肩头的粗布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浅痕。他抬起手,宽厚的手掌带着常年握法器磨出的薄茧,却透着暖融融的温度,轻轻拍了拍路人的肩膀,动作轻缓又实在,像是在传递一份真切的认可。
“塚主先前在议事时就说过,”他的声音比笑声沉些,却依旧温和,字句都裹着真诚的赞许,“这迷阵最能乱人心神,能在里面始终保持清醒的人,定不简单。如今看来,塚主果然没有看错你!”说到这儿,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不远处云雾缭绕的紫薇大殿方向,语气里添了几分惊叹,“那软梯桥看着是木梯,实则藏着幻术,多少弟子走上去都被晃得晕头转向,你却一眼看穿了桥身木纹的破绽,这份沉稳心性,真是后生可畏啊!”
路人连忙侧身,双手微微抬起作揖,脸上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谦虚,语气诚恳又平静:“前辈您过奖了,晚辈实在当不起‘看穿’二字。这软梯桥的关键本就不在‘险’,而在‘心’——与其说是我看穿,还不如说是他们没放下。放不下争强好胜的脸面,也放不下对危险的胆怯,才被梯身的晃动乱了心神。”他说这话时,眼神清明,没有半分邀功的急切,倒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连嘴角的弧度都透着平和。
大师兄盯着路人看了片刻,眉头渐渐舒展,随即若有所悟般拍了下手,脸色瞬间亮堂起来,连声音都比刚才轻快了几分:“呵呵!有道理!说得好一个‘没放下’!看来小兄弟你早已超脱了这些俗念,心境比许多修行多年的人都通透。他日时机成熟,必定大有作为,前途不可限量啊!”他看着路人的眼神,像是发现了稀世珍宝,满是欣赏与期许,连鬓角的白发都仿佛染上了几分生气。
可这话音还没完全消散在风里,崖边的风就裹着一阵急促又沉重的脚步声撞了过来——“噔噔噔!噔噔噔!”每一步都像铁锤砸在青石上,沉闷的声响顺着崖壁往上爬,还裹着股压不住的怒火,连脚下松动的碎石都被震得滚下崖边,坠进下方的云雾里没了踪影。
众人心里一紧,忙回头望去。只见卦庄坎堂堂主正铁青着脸冲过来,额角的青筋绷得像要裂开,原本梳得整齐的发髻散了几缕发丝贴在颊边,玄色锦袍的下摆被风灌得鼓鼓囊囊,跑起来时胡乱翻飞,连领口的玉带都歪了半截,袖口还沾着几片枯黄的草屑和泥点,显然是没顾上整理仪容,一路急着赶过来的。
他身后紧紧跟着五行门的四位汉子,个个身材魁梧,粗布短褂绷得紧紧的,露出胳膊上虬结的肌肉。其中两人肩头各扛着一把半人高的开山刀,刀柄缠着磨得发亮的黑布,刀身裹着层薄霜,随着跑动在晨光里晃出冷冽的光,刀背还偶尔撞在石面上,发出“哐当”的轻响。
一共七人,脚刚踏上对岸的青石地,连气都没喘匀,就呈半圆状朝着路人围了过来。坎堂堂主走在最前,脚步猛地顿住,玄色锦袍的下摆还在微微晃动,他盯着路人的眼神像要喷出火,指节攥得发白,连呼吸都带着明显的粗重。
坎堂堂主冲在最前,一把抓住路人的胳膊,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指甲几乎要嵌进路人的粗布短打里,语气激动得发颤,恶狠狠的眼神像要吃人:“你小子!还我门中弟子性命来!若不是你方才在软梯上疯跑乱晃,我那两个弟子怎会掉下去摔进雾渊?你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五行门的汉子们也迅速围拢,个个怒目圆睁,其中一个络腮胡汉子还往前踏了一步,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嗓门大得震得崖边草叶发颤:“就是!我五行门也折了人!你小子别想耍赖!”马坤虽没动手,却也皱着眉站在一旁,络腮胡下的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眼神里满是不满,显然也认同坎堂堂主的话。
路人被七人围成的圈困在中间,后背抵着冰凉的崖壁,能清晰感受到四周投来的目光——坎堂堂主的眼神像淬了冰,五行门汉子的目光则带着粗粝的凶气,连空气都仿佛被这股怒意压得发沉。他先是微微一怔,眼睫轻轻颤了颤,似乎没料到对方会这般不分青红皂白,随即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的苦笑,缓缓摇了摇头,那笑意里裹着几分哭笑不得的意味。
坎堂堂主方才伸手抓着他的胳膊,指节用力得几乎要嵌进布料里,他轻轻挣了挣,动作不重却带着不容拉扯的力道,指尖拂过被抓皱的青布衣袖,拇指和食指捏着布料边缘,一点点将褶皱捋平。每一下都不急不缓,连袖口绣着的浅灰云纹,都被他整理得服服帖帖,仿佛眼前的剑拔弩张与他无关,只在意衣物是否齐整。
等围过来的几人呼吸稍缓,脸上的怒容淡了些,他才缓缓抬眼,目光扫过众人,语气里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淡淡讥讽,尾音却依旧平稳,听不出半分慌乱:“各位前辈,这话就不讲理了。紫薇大殿前的软梯桥,自打立在这儿起,就是用来考验弟子平衡与心性的,走不过去,只能说明修为尚浅。您门下弟子踩上去没两步就晃得东倒西歪,连基本的身形都稳不住,分明是学艺不精,怎能把火气迁怒于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