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1章 对手厉害(2/2)
韩辑接过,王大绶等人也迫不及待凑了过来。
众人只看了不过盏茶时间,便全都跟洪升一般,惊讶之色蔓延整张脸,韩辑甚至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老神在在的陈观,仿佛想要重新认识此人似的。
就在这时,陈凡的文章也写完了。
洪升见状,慨然一叹道:“文和,陈侍郎的文章在你手里,便劳你诵读一番给众人品评吧。”
韩辑闻言,难得正色地点了点头,展开纸诵道:
惟圣人有以除天下之害,则丨民生得其安矣。
夫人类所以不安其生者,异类害之也。
苟非圣人起而任除害之责,则斯民何自得其安哉?
这段话翻译过来,其实很简单——
圣人之所以成为圣人,是因为他们能够铲除天下的祸害,使百姓的生活得到安宁。
百姓之所以无法安居乐业,是因为有各种异类(如夷狄、猛兽)在危害他们。
如果不是圣人站出来承担起消除祸害的责任,那么这些百姓又怎么能过上安宁的日子呢?
众学童听到这时,觉得这大官儿的文章写得很一般嘛。
虽然开头点题,逻辑清晰明了,但这种水平,贺邦泰这个学霸已经隐隐可以触及了。
其他人努力个一两年,这种开头应该也是没问题的。
若是用这种开头来跟咱们夫子比试,那得输得连北都找不着。
韩辑念到这顿了顿,抬头看向陈观,眼中却跟学童们不同。
他的目光很复杂,似乎是有崇慕、也有难以置信、还带着一丝畏惧。
下一秒,他再次开口:
昔孟子因公都子好辨之问,历举群圣之事而告之及此,谓夫,周公以元圣之德,为武王之相,斯时也成周之王业方兴,有殷之遗患未息。
其所以为天下害者,非独奄飞廉而已,而又有所谓夷狄者焉,夷狄交横,不止害民之生,而彝伦“亦或为之渎”矣,不力去之不可也;其所以为中国患者,非独五十国而已,而又有所谓猛兽者焉,猛兽纵横不止妨民之业,而躯命亦或为之戕矣,不急除之不可也。
刚刚还对这大官儿有点瞧不上的乙班学童们,听到韩知府念出的这一段,顿时瞪大了眼睛。
陈观这段话是什么意思呢?
从前,孟子在回答公都子关于“为何喜欢辩论”的问题时,曾一一列举历代圣人的功绩来告知他,最终说到了这一点。孟子说,周公凭借着他大圣人的德行,担任周武王的宰相。那个时候,周朝的王业刚刚兴起,商朝遗留下的祸患还没有平息。
那些危害天下的,不仅仅是像奄国、飞廉这样的内部敌人,还有所谓的“夷狄”。
夷狄交相侵扰横行,不仅伤害百姓的生命,也使人伦秩序遭到破坏,不全力去除他们是不行的;那些给中原地区带来祸患的,不仅仅是五十个诸侯国,还有所谓的“猛兽”。
猛兽四处横行,不仅妨害百姓的农事生计,也残害百姓的身家性命,不赶紧清除它们也是不行的。
这段话说白了,还是在详述题义,但同样都是代圣贤立言,可陈观的这一段话,从破题、承题到起讲入手……,结构非常完整。
之前说过,八股文固定的格式对文章的束缚非常大,但高手能在其中展现出清晰的论述逻辑。
陈观围绕“圣人除害以安民”这一个中心论点,已经开始层层推进,从问题的提出——民生不安的原因,到历史论据的阐述(周公的事迹),文章结构之严谨,这已经不是一般人,甚至很多一甲、二甲的进士也达不到的。
夷狄既兼,则夷不得以乱华,而凡林林而生者,莫不相生相养,熙然于衣冠文物之中,而无渎乱之祸;猛兽既驱,则鸟兽之害人者消,而总总而处者,莫不以生以息,恬然于家室田畴之内,而无惊扰之忧。
谓之曰,百姓宁。信乎,无一人不安其生也。周公以是而相武王,其及人之功何其大矣!嗟夫,天生圣人,为民主也。
因此,对于夷狄,就兼并清除他们,使他们不能再侵扰中原;对于猛兽,则驱赶走它们,使它们不能再威胁百姓。
夷狄被兼并清除后,蛮夷就不能再扰乱华夏,而那些众多生存的百姓,无不能互相提供生存的条件,和睦地生活在文明礼教的社会中,不再有被扰乱破坏的祸患;猛兽被驱赶之后,那些害人的鸟兽就消失了,而聚集生活的百姓,无不能休养生息,安然地处于家园和田地之中,不再有惊恐骚扰的忧虑。这样就可以说“百姓安宁了”。
果然,层层递进,陈观的这一段从历史论据,进一步推进道意义的升华。
其逻辑之严密,说理之透彻,就连陈凡也微微点头。
“是个非常强劲的对手,文章一道,恐怕就连唐胄也非其对手。”陈凡暗暗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