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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她在气什么(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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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了想,抓着桑落的手道:“我问你,你晌午那会子,可是生气了?”

一阵沉默。

车内没有点灯,看不清桑落的神情。

倪芳芳捏捏她的手:“是因为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你看,我找公子哥都要花不少心思,更何况那些花娘们。为了当花魁,什么都说得出口。”

桑落摇摇头。

长长吸了一口气。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颜如玉的定力不用怀疑。三夫人的媚酒三杯下肚,都能忍下来,岂会被寻常花娘随意沾身?

兴许是听到“面首”二字时,她替他鸣不平吧。

又兴许是其他。

有些情绪像是被笼罩在这幽暗的冬夜之中,叫她看不清也分不明。

颜如玉的马车就在后面,不近不远地跟着。车轮压过路面的声音、知树抖动缰绳的声音、马蹄踏过雪地的沙沙声,都让桑落心底泛起少有地烦躁。

她闭上眼,头斜斜靠在车壁。

也不知想到什么,她忽然开口:“芳芳。你为何那么想要嫁人?”

倪芳芳原本被马车晃得昏昏欲睡,一听这话,要阖上的眼皮微微一颤:“嫁了人才有家。”

“男人靠得住?”

倪芳芳仰着头,呼出一口浊气:“男人当然靠不住。你看曹家公子,他待我多好,可他娘一句话,他就再也没来找过我。”

桑落再迟钝也听出她说这话时怅然:“你别难过。”

“我才不难过,”芳芳摇头,托着粉嫩的腮,轻描淡写地道,“我只对他们用心,又不用情,所以他们根本就伤不到我。”

车内沉寂片刻。

倪芳芳在黑暗中夸张地喊了一声:“啊呀,都怪你,我也想吃酒了。”

马车一进城,两个姑娘就满京城寻找未打烊的酒肆。又逢腊八节,本来酒肆食肆大多早早打烊了,找到最后,两人饥肠辘辘地站在一个小小的汤饼摊前。

汤饼摊的摊主正猫着腰用长铁钩子钩着炉子里的柴火。红彤彤的火舌,是这条漆黑的街上,唯一的暖光。

“还有汤饼吃吗?”

“有的,有的。”摊主一抬头,笑道:“我还说没客人收摊了呢。”

倪芳芳又问:“有酒吗?”

“有是有的,只是——都是些浊酒。”摊主发现摊子前竟一前一后停着两辆马车,尤其是后面那一辆,一看就是贵人的,自己的酒都是市井里最劣质的酒,哪里能给贵人们喝?

颜如玉的马车就近在咫尺,即便没有看见人,却依旧散发着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桑落觉得很是不自在,倔强地要了两碗酒。

两人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险些直接吐出来。这酒着实难喝,带着一股米酒的酸味,却又没有米酒的回甘。让桑落一下子就回想起上次喝多,呕吐的滋味。顿时失去喝下去的兴致。

好在热气腾腾的汤饼煮好了,两人唏哩呼噜地吃了个干净,肠肠肚肚都被热汤熨帖着,也就觉得不那么憋屈了。

倪芳芳放下碗筷,很是不雅地打了个饱嗝,抚着肚皮叹道:“人果然不能饿,饿的时候就会想东想西。现在吃饱了,我只想睡觉。”

饱暖思淫欲。

这么冷的天,要是有个男人暖被窝,那就更好了。

颜如玉像是隔着车帘都看穿了倪芳芳的所思所想,适时地开了口:“知树,你送倪姑娘回去。”

知树目光微滞,大步走到倪芳芳面前,一言不发,却带着几分胁迫。倪芳芳没有挣扎抗拒,乖乖跟着知树上了前面那辆马车,消失在夜色之中。

汤饼摊前,陷入一阵微妙的寂静。

桑落坐着一动不动,马车的车帘也纹丝不动。站在马车旁的风静更像是一尊石像。

摊主有些憋不住话:“姑娘,要不,先结账?”

桑落从怀中取了几枚铜钱递过去。

摊主收下铜钱,立刻收拾起桌凳来,赔着笑道:“那我就收摊啦。”

这就是逐客了。桑落不好再占着他的凳子,只得站起来。

这一站,风静就上前迎她。

桑落也懒得逃了,干脆上车一挑帘进了车厢。

颜如玉正手执朱砂笔,借着那盏烛灯,专心地批阅奏折,似是没有察觉她上车一般,目光始终落在奏折上,时不时地用朱笔画个圈,又或打个叉。

桑落坐在侧位,面对如此安静的颜如玉,心中压着的怒气翻涌起来。

终于,男人漫不经心地开口问:“桑大夫为何生气?”

桑落拧紧了眉头:“邬家的事,是你安排的?”

颜如玉缓缓抬起眼皮看她一眼,又将视线挪回到奏折上,凉悠悠地反问:“本使为何要安排邬家的事?”

她被堵得无话可说。

“就因为邬家准备在太妃面前求得赐婚的旨意,企图把你和邬家老十捆在一起?”男人反问道。

桑落没想到这后面还有这么多乾坤,现在一想竟有些后怕。

颜如玉放下朱笔,合上奏折,随手抛在角落,斜靠在软枕上,目光落到她的脸上:“你当真是为了邬家的事与本使置气?”

桑落知道答案,但她不想回答。

他也不逼她,换了一个问题:“汤饼摊的酒好喝吗?”

这问题又让桑落很是窘迫。

男人唇角勾了勾,变戏法一般,从小柜里取出一只琉璃壶。烛火照在壶身,将流翠浮红的光映满了车厢。

“想喝酒,何必去那种地方?”修长的手指又夹住两只琉璃小杯,放在案上,再将琼浆倾注。

“我们本想去小倌馆的。”桑落很是不服输。

倒酒的动作微微一滞,男人的目光扫向她,旋即又笑着摇摇头,将酒杯推到她面前,似是怕她不肯喝,指尖还敲敲桌面,催促她拿起酒杯。

桑落没有动。静静望着他,想要弄明白此刻他的所思所想。

他捏住酒杯,那极擅作乱的手指,被斑斓的光渲染出一层旖旎的颜色。

男人凝视着她,眸光里带着令暖暖的春意,声音又柔又轻,像是一片白羽撩拨着人的心弦:

“天下第一面首陪你喝,不比那些小倌更体面吗?”

他先一饮而尽,再用空杯与她面前的酒杯一碰。

叮的一声。

将她心底紧绷的弦,挑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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