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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46】这场大戏终于曲终落幕(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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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明辉换上了一身蓝白戏服,水袖长摆,脸上化了浓重的油彩,却掩不住眼中的熠熠神采。他缓缓抬头,目光穿透清冽的夜风,直直看向远处,像是与主位上的钟明丰对望。

纪年脸上反而素净,整个人清瘦又利落,只是一身华贵的金丝大红袍,远远看去像是穿了大一号的喜服,不太修身。

记者们纷纷将镜头对准俩人,要把他们这打擂台打了大半年最终“握手言和”的一幕记录下来。

“落花满天蔽月光,借一杯附荐凤台上……”

纪年声音略哑,戏腔虽显稚嫩,却仍有着粤剧的韵味和悠长。

席间宾客皆是一愣,钟明丰嘴角的弧度更是僵住了。他皱着眉头去看裴兰,却见她又低头吃起鱼子酱脆皮烧肉来,吃得津津有味,丝毫没有半点不妥。而钟俊豪和裴烁,一个在低头看手机,似乎窗外的事和自己毫不相关;一个则全神贯注地听着曲,握着茶盏细细地品。

钟明丰虽不太懂粤剧,却也知此时唱的曲段是《帝女花·香夭》——讲的是那明末长平公主与夫婿周世显城破殉国的故事。

萧萧瑟瑟,悲悲切切。

在这冬至团圆之夜,却显得如此的不合时宜。

但,箭已离弦。

“帝女花带泪上香,愿丧身回谢爹娘。”钟明辉的吟唱牵动了在场人的情绪,女声男唱,却有八分当年白雪仙的风韵。大家都在好奇,这两人不是应该上演大团圆戏码吗,怎么选这样一段凄婉至极的桥段?

“我偷偷看,偷偷望……”纪年从前绕到后,将主舞台给到钟明辉。

就在这时,随着凄怨的二胡如钝刀割肉般缓缓逸出,聚光灯打在钟明辉身上,他水袖甩出,飘向远方的眼神霎时锐利如刀,唱词陡然一转:

“我带泪带泪暗悲伤,只因太惊惶,怕大哥假仁假义,这兄弟情根本是假象!”

在场记者们一个激灵,面面相觑,似乎在怀疑自己耳朵有没有听清歌词。怔愣间,远处紧接着急急传来下一句句唱词:

“瑞士疗养送葬身场,同根生相煎忙!一把火收买人命,地府阴司里再觅那囍帖街巷!”

众人一片哗然。

什么意思?是指钟明辉被送去瑞士,会被暗地里干掉?而囍帖街的火灾命案,是人为的?!

这背后,是……

“这唱的什么乱七八糟!”钟明丰终于明白过来,他猛地站起,脸色煞白,指着戏台咆哮。

他想冲下去阻止,但隔着三层楼,中间还有一群媒体记者,此时下楼就是自投罗网!

他慌乱地看向身边的裴兰和儿子钟俊豪:“拦住他!快去拦住那个疯子!”

裴兰正慢条斯理地夹起一块鲍鱼,仿佛没听见。钟俊豪则冷冷地看着父亲,嘴角甚至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一动不动。

而台上的二胡琵琶声不停,钟明辉的每一句唱词唱出,都像一记重锤,砸在钟明丰的心上,也通过现场的直播信号,砸在全城观众眼前:“唉!惜花者甘为伥,停心药,只因阿嫂知真相!

……

记者们纷纷炸开了锅:

“什么意思?停心药?”

“阿嫂?哪个阿嫂?”

“是说原配夫人,钟俊豪的妈妈?她好像是抑郁症引发心脏病去世的……”

“啊?钟董不是深情陪伴吗?难道……”

“不会吧,药是他停的?!”

……

“胡说八道!他疯了!他在说谎!”

钟明丰彻底慌了,冲出宴会大厅直奔下楼,踉跄间绊倒了两张凳子,连皮鞋也掉了。

……

“人前假悲伤,转身便娶新娘,只因那裴嫂八字旺!唉,明辉贪婪隐瞒真相,谁人料这厄运到头上!唉,谁人知,囍帖街变坟场,市场黑手藏民脂尽入囊,金玉裹毒肠,人命是闲账!待千秋唾骂注罪人在灵牌上!”

钟明辉唱完最后一句,看着兄长发疯似的从楼梯跑下来,边跑边挣脱记者的包围,口不择言地对着镜头大喊:“你别污蔑我贪民脂!是纪年,是那个纪年代表街坊签的合同!白纸黑字,双方你情我愿!”

一直在身后沉默的纪年,此刻缓缓站到台前。她在聚光灯下举起自己缠着纱布的右手,对准了镜头一层一层剥开,露出触目惊心的流脓伤口:“各位记者,签约前一日我迎面收到飞车的死亡威胁,而这伤口,是钟董事长‘邀请’我签约时,‘不小心’用热水留下的‘纪念’。这份合同,是否自愿,一目了然。”

直播突然切了画面,放出了当天纪年手背受伤,水泡狰狞血肉淋漓的图片,以及医生的诊断书。

“根据《民法典》第一百五十条:一方或者第三人以胁迫手段,使对方在违背真实意思的情况下实施的民事法律行为,受胁迫方有权请求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机构予以撤销。”

镜头里出现了一身黑色修身西装的叶咏欣,红唇如烈焰决绝,波浪长发挽成髻,透着纹丝不乱,整个人有一种近乎冷峻的秩序感:“钟明丰先生以危害我当事人纪年及其亲属安全为胁迫手段,致使其在违背真实意愿的情况下签署合同。我方依法行使撤销权,该合同自始不发生法律效力!”

真相浮出水面,证据确凿,直播弹幕和现场议论声瞬间爆炸。

绝望和暴怒彻底吞噬了钟明丰。他眼见精心营造的形象崩塌,众叛亲离,理智尽失,一时间怒急攻心,却像块雕塑般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竭尽全力维持着威严和体面,只冷冷吐出一句:“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要找我的律师。”

“钟董事长,是时候让所有人知道实情了。由始至终,我们视为命根的囍帖街,不过是你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棋子,民生、人命、法律……你都视若草芥,弃如敝屣。”纪年缓缓地将绑带慢慢绕回在手掌上,字字铿锵。

“爸,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叫您一声‘阿爸’,”钟俊豪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很旧的牛皮本子,目光第一次毫无畏惧地直视父亲:“我最近喜欢翻些旧物,竟翻出妈的日记来。当年明丰集团创业时,是她拿出全副身家、还说服外公借款来支援你。可是她知道太多你做过的腌臜事,她不敢对外讲,都写在日记里。可是,最后还是被你换了抑郁药引发心脏病去世……”

“你……你……”钟明丰捂着胸口,气都要透不过来,“你是我的儿子,你反我有什么好处?!钟家一切迟早都是你的,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错了,你不要打着一切为我好的旗号做这些,我受不起。当年如果没有妈和外公的支持,你根本走不到今日。说到底这个集团不姓‘钟’,它有一半是属于我妈的……我只不过,是为她的死讨回公道,要回应该属于她的东西。”

钟俊豪说罢,与对面的裴烁对视了一眼。二十几年了,他也是事到如今,才知道自己恨错了人。

“钟董事长,这个世界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做过的事,就要承担后果,”裴烁拿起手机,摁下了播放键。

里头传来马骝华恐惧而语无伦次的声音,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锋利的铁钉,直接将钟明丰钉死在耻辱柱上。

“不是我!不是我!”

钟明丰在疯狂闪烁的镁光灯下彻底疯魔了,他猛地往后退去,又发现无路可走,举起手挡着刺眼的灯光猛地抬起头!

远远间,他看见那一朵人间富贵花静静地立在三楼窗前,手里似乎还举着一杯酒,摇晃间,对着他冷笑。

原来,自己早已众叛亲离。

身边的每一个人,竟不知从何时起,都已悄然织成一张大网,只待今夜,将他这头自以为是的狮子王,彻底困在网中。

一人扯一角,收网。

“哈哈哈……”钟明丰大笑起来,猛地操起身边一个半人高的青花瓷瓶,竟发疯般砸向在戏台旁的小女儿钟嘉怡!

“我让你们看!我让你们逼我!”

“嘉怡!”

众人惊呼,裴烁飞身过去护住妹妹!

几乎是同时,纪年眼神一凛,侧身飞起一脚,精准地踢在钟明丰的手腕上!“哐当”一声巨响,价值连城的古董花瓶砸在地上,碎片四溅。

她顺势一个利落的擒拿,将状若疯癫的钟明丰死死按在戏台边上。他失控的身体压着高台楠木架上垂下的红绸,只闻“刺啦”一声,丈余长的一道血色应声撕裂、飘零而下,宛若今晚这场大戏终于曲终落幕。

就在这时,祠堂大门被轰然撞开,公安人员与更多的媒体记者一拥而入。

“有趣……我用了三十年建起这座摩天大楼,你们推倒它,只需要一场戏……”钟明丰迷离的眼神却逐渐清明,他又恢复那一副掌控全局的冷静模样。

在包围中,他慢慢直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西装,又望了一眼仍站在高台上的钟明辉:“你宁愿下地狱,也要毁了我。”

“是啊,横竖都是下地狱,有个伴,也许没有那么冷。”钟明辉说罢,不再看向前方的混乱,而是仰头望着戏台顶棚描金的龙凤,脖颈绷出孤绝的弧线,像引颈就戮的鹤,又低低地吟唱起来。

“落花满天蔽月光,借一杯附荐凤台上。帝女花带泪上香,愿丧身回谢爹娘……”

凄婉的唱词中,他的水袖猛地向天抛去,白色的纸屑洋洋洒洒落下,像是冬日飘雪。

是那幅儿时稚嫩的手绘画,画的是他和他的大哥。如今化作尘埃,再无法拼凑成往日记忆。

记者蜂拥围住现场几位主角,而裴烁一手牵着纪年,一手护住妹妹嘉怡,奋力挣开人群离去:

“抱歉,钟家的事,与我们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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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灯火通明的宴会厅里,裴兰像没事人一样,安静地喝完手里的酒,缓缓用雪白的餐巾仔仔细细地擦了擦嘴角和每一根手指。然后,从手包里拿出一支鲜艳的口红,对着小镜子从容不迫地、一丝不苟地,将嘴唇重新涂得饱满鲜亮。

一如这冬日里开得最艳的那朵,牡丹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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