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推车疑云(2/2)
车厢内,两种截然不同的紧张感在无声地弥漫——
一种是佐娅化学强化的、锋芒毕露的锐利;
另一种是安妮用冷静和优雅伪装起来的、深藏不露的机警。
时间在监控画面的帧率跳动中缓慢流逝。
佐娅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反复检视着被她标记出来的几个关键时间点:
时间戳00:47:12-地下停车场B区监控。
“鲁斯兰·伊兹迈洛夫”(瓦西里)那辆无牌丰田花冠驶入,停在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
他本人下车,提着那个沉重的黑色公文包,走向电梯间。
步伐沉稳,没有丝毫慌乱。
时间戳01:08:35-17层走廊监控。
瓦西里走出电梯,径直走向1701房间,刷卡进入。
整个过程没有左顾右盼,仿佛只是普通的入住客人。
时间戳03:22:18-地下停车场B区另一个角度监控。
一辆深色的旧款路虎揽胜驶入,停在了离瓦西里那辆花冠不远不近的位置。
一个身材矮壮结实、穿着黑色POLO衫和长裤的男人下车。
摄像头捕捉到了一个略显模糊的侧脸——眉骨突出,下颌线条硬朗,眉角似乎有一道浅色的痕迹(疤痕?)。
他警惕地扫视了一下四周,然后也走向了电梯间。
佐娅将这个身影标记为“目标B(疑似德米特里·奥尔洛夫)”。
时间戳03:31:05-17层走廊监控。
“目标B”走出电梯,同样径直走向1701房间,敲门,房门很快打开一条缝,他闪身进入。
时间戳04:15:50-17层走廊监控。
1701房间的“客房服务”灯亮起。
时间戳04:28:11-电梯厅监控。
一个推着双层客房服务餐车的女服务员出现。
她穿着酒店标准的制服,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下巴和涂着口红的嘴唇。
她推着餐车,不紧不慢地走向1701房间。餐车上放着几个金属餐盘盖,旁边还有一个巨大的、用来装换洗床单被套的白色布袋,看起来鼓鼓囊囊。
时间戳04:30:02-1701房门打开,女服务员推着餐车进入。
房门关闭。
时间戳06:41:18-17层走廊监控。
1701房门再次打开。
那个女服务员推着餐车出来。
值得注意的是,去的时候看起来还算轻松的餐车,此刻似乎变得异常沉重。
女服务员推车的动作明显有些吃力,轮子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尤其是那个巨大的白色布袋,此刻看起来比进去时更加饱满鼓胀,甚至有些下垂,里面仿佛装了什么极其沉重的东西。
女服务员依旧低着头,帽檐遮挡,快速推着车走向员工电梯方向。
时间戳06:55:40-员工通道后方垃圾处理区监控(模糊)。
那辆餐车被推到一个角落,女服务员似乎费力地将那个沉重的白色布袋搬下了车,塞进了旁边一个大型垃圾箱内,然后快速离开。
此后,直到第二天中午酒店清洁工发现异常报警,再没有任何人从1701房间出来,也没有任何人再进入。
佐娅反复播放着女服务员推车进入和推车离开的片段,特别是那辆餐车车轮在地毯上留下的压痕深浅变化,以及那个白色布袋的体积和下垂程度的差异。
她的眉头越皱越紧,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疑惑和越来越强烈的灵光。
“安妮,”佐娅的声音因为肾上腺素的作用而显得有些尖锐,“你看这里!这个女服务员!还有这个布袋子!”
安妮放下唇膏,凑近屏幕,雾灰色的眼眸仔细审视着佐娅指出的细节。
她看了足足三遍,从女服务员进入时相对轻松的步态,到她离开时推车的费力样子,再到那个白色布袋明显的变化。
突然,安妮的身体猛地绷直了。
她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雾灰色的眼眸瞬间睁大,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豁然开朗的震惊。
她猛地转过头,看向佐娅,声音因为激动而略微有些变调:
“佐娅!等等!我……我好像有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荒谬的假设!”
佐娅蓝色的眼眸中同样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她嘴角甚至勾起一丝冰冷的、了然的弧度:
“巧了。我好像也有一个同样‘荒谬’的假设。是不是关于……那个女服务员?还有那辆沉得出奇的餐车?”
两人目光再次碰撞,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火花在噼啪作响!
安妮用力地点了点头,语速飞快,仿佛不立刻说出来思路就会断掉:
“没错!女服务员!我们都先入为主了!为什么离开时的餐车那么重?为什么那个装床单的袋子变得那么鼓胀?因为里面装的……根本就不是脏床单!”
她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猜想:
“那里面装的……很可能就是……真正的瓦西里,这才是他的金蝉脱壳。”
尽管心中已有预感,但当安妮如此清晰地说出这个猜想时,佐娅还是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她点了点头,声音冰冷地接了下去:
“而那个进入房间的‘德米特里’,或者说,那个被监控拍到的、进入1701房间的‘目标B’,他根本就不是去和瓦西里接头的!他是……送上门去的‘材料’!是瓦西里为自己精心挑选的……‘替死鬼’!”
“对!”
安妮的情绪更加激动,她用手指快速敲击着屏幕上的时间戳,“时间完全对得上!‘德米特里’凌晨3点半进入房间。女服务员4点半推着空车进去。然后过了将近两个半小时!6点40分才出来!这两个半小时里,1701房间里发生了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在描绘一幅极其恐怖的画面:
“瓦西里……他制服了或者干脆就杀害了毫无防备的德米特里·奥尔洛夫!然后,他剥光了德米特里的衣服,给他换上了自己的衣服!他把那些可能暴露身份的证件、手表等物品放在德米特里身边!然后……他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高浓度盐酸……”
安妮顿了顿,似乎需要鼓起勇气才能继续说下去:“……他残忍地用盐酸毁掉了德米特里的面容和指纹,制造出无法辨认的假象!他甚至可能计算了腐蚀时间,让死亡时间看起来更符合他‘应该’死亡的时间点!而在这个过程中,那个‘女服务员’——我怀疑她根本就是瓦西里的同伙,甚至可能就是哈夫克派来的接应人员——一直在房间里帮忙,或者至少是在望风!”
“最后,”佐娅接过了话头,她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一切处理完毕。瓦西里自己,躲进了那个巨大的、原本用来装床单的布袋里!被他的共犯亲手推了出来!”
“所以离开时的餐车才会那么沉重!所以那个布袋才会那么鼓胀下垂!”
安妮猛地一拍方向盘,汽车喇叭被她不小心按响,发出一声刺耳的鸣叫,引得旁边车里的司机不满地望过来。
但她毫不在意,眼中闪烁着洞察真相的兴奋光芒,“然后,他只需要被共犯推着,利用共犯酒店员工的身份做掩护,大摇大摆地离开案发现场!”
“完美的金蝉脱壳。”
佐娅的声音里充满了冰冷的讥讽,“用一具真正的、符合他基本特征(俄罗斯裔,前特种兵,年龄相仿)的尸体,一场精心策划的化学毁尸,一次大胆的身份互换。他不仅成功伪造了自己的死亡,切断了所有追查线索,甚至还可能利用酒店员工的渠道,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真正要交接的情报送了出去!而我们,GTI,巴基斯坦警方,甚至可能包括哈夫克内部一些不该知道的人……所有人都被这具来自巴赫穆特的‘老朋友’的尸体,给彻彻底底地耍了!”
两人说完这惊人的推论,车厢内陷入了一片短暂的、只有空调轰鸣的死寂。
这个假设太过大胆,太过残忍,也……
太过符合逻辑!
它将所有的碎片——
失踪的德米特里、浓盐酸、沉重的餐车、神秘的女服务员、以及瓦西里老练残忍的行事风格——
完美地串联了起来!
“这个狡猾、残忍、该死的老狐狸!”
安妮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语气中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对同行“杰作”的复杂情绪——
既有愤怒,也有一种近乎病态的惊叹。
佐娅没有说话,只是再次将目光投向窗外。
车流,不知何时竟然开始极其缓慢地蠕动起来。
前方的障碍似乎被清除了,红色的刹车灯长河开始逐渐断裂、消散。
她的蓝色眼眸中,不再是疑惑和焦躁,而是重新凝聚起的、如同西伯利亚暴风雪般冰冷而坚定的杀意。
假设已经提出,真相几乎尘埃落定。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
成功脱身的瓦西里·彼得连科,这只褪下了旧壳的毒蛇,此刻,究竟藏匿在这座庞大城市的哪一个角落?
而他身上那份足以引发地震的情报,又是否已经交付到了哈夫克的手中?
狩猎的方向,从未如此清晰,也从未如此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