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紫衣垂泪见丹心(2/2)
貂蝉的心紧紧揪着,手上的动作越发轻柔焦急,声音里充满了无助的心疼。
“怎么会没事?!您咳得这么厉害!是不是傍晚落水着了寒气?还是旧疾……”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如同被利刃斩断的琴弦,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司马懿又一次剧烈咳嗽,身体猛地前倾,捂嘴的手似乎再也无法完全抑制住那汹涌而上的咳意时,貂蝉惊恐万分地看到,一抹刺目的、令人胆寒的黑色,从他紧捂的指缝间渗了出来!
那颜色,绝不是正常的血色!
那是一种近乎墨色的、粘稠的、透着不祥的暗红近黑,宛如深夜中最深沉的黑暗,带着无尽的恐怖与绝望。
貂蝉的瞳孔在那一瞬间骤然收缩到了极致,仿佛被寒冰冻结。
她那双美丽的紫眸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仿佛看到了世间最可怕的景象,如同目睹了地狱的入口。
“主……主人……您……您的手……”
她的声音瞬间变得尖利而破碎,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宛如一张被抽干了所有色彩的画卷。
她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整个人如同被瞬间冰封,连呼吸都停滞了,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那……那是血?!黑色的血?!
巨大的惊恐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她彻底淹没。
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双腿发软,几乎要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直直地晕厥过去,如同被狂风吹倒的花朵。
司马懿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将那只捂嘴的手握得更紧,迅速藏到了身后,同时强行压抑住喉咙里的痒意和腥甜,用另一只依旧攥着东西的手,有些虚弱却带着一丝急切地挥了挥,似乎想让她别再看,别担心,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试图隐藏自己的伤口。
但他这个动作,以及他指缝间那抹未来得及完全擦拭干净的、刺目的黑红色痕迹,却更加证实了貂蝉那可怕的猜想,如同铁证一般,不容置疑。
“黑血……怎么会是黑血……”
貂蝉喃喃自语,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巨大的恐惧和心痛让她几乎崩溃,如同置身于无尽的黑暗深渊,找不到一丝光明。
她猛地扑上前,再也顾不得主仆尊卑,想要去查看他藏在身后的手,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疯狂地滚落下来,打湿了衣襟。
“主人!您到底怎么了?!别吓我!求您别吓我!!”
当那抹刺目如墨的鲜血,从司马懿指缝间缓缓渗出时,貂蝉只觉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猛然攥紧,骤然间,心跳戛然而止,随后又以一种濒临破碎的疯狂节奏,猛烈撞击着胸腔,似要将这脆弱的壁垒彻底击碎。
刹那间,剧烈的疼痛与无尽的恐惧如汹涌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令她浑身冰冷刺骨,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原来……原来那日大乔所言……竟全是千真万确!
义父的身体……已然出现了极为严重的状况!
这绝非寻常的咳嗽,那吐出的黑色鲜血,分明是中毒至深或是脏腑遭受重创的恐怖征兆啊!
这巨大的冲击与钻心的疼痛,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貂蝉的心头,让她眼前一阵发黑,酸涩之感瞬间涌上鼻尖,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再也抑制不住地汹涌而出。
她死死咬住下唇,才勉强忍住没有当场失声痛哭,可那哽咽与颤抖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如同风中颤抖的枯叶。
“主人……您……”
她的声音支离破碎,宛如被揉碎的丝线,满含着绝望的哭音。
司马懿显然未曾料到会被貂蝉撞见如此狼狈脆弱的一幕。
当他看到貂蝉那惨白如纸、泪如雨下的惊恐面容时,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懊恼,或许……还有一丝无奈,如夜空中一闪而过的流星。
他强忍着胸腔间依旧翻涌的腥甜与剧痛,迅速将那只沾染了黑血的手藏到身后,另一只一直紧攥着的手缓缓抬起,对着貂蝉快速而无力地摆了摆,仿佛那是一面无力挥动的旗帜。
“没……没事……”
他试图开口安抚,声音却沙哑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伴随着压抑不住的气音,仿佛每一丝气息都在艰难地挣扎。
“别……别怕……”
然而,他越是这般轻描淡写,貂蝉的心就越是如被凌迟般痛苦不堪。
她凝视着他那因痛苦而苍白如纸的脸,额角不断滚落的冷汗,以及那明显在强撑的姿态,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落得更凶了。
就在这时,司马懿似乎缓过一口气来,他将那只一直紧握成拳的手伸到了貂蝉面前,然后缓缓摊开。
只见他的掌心之中,静静躺着一个小巧的白玉瓷瓶。
瓶身素净雅致,没有任何花纹点缀,却透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宛如山间清晨的薄雾,带着一丝神秘与宁静。
貂蝉泪眼朦胧地看着那个瓶子,一时竟未能反应过来,仿佛置身于一场迷离的梦境之中。
司马懿用微微颤抖的手指,费力地拔开了瓶塞。
顿时,一股更加浓郁的、混合着奇异草药与蜜糖的甜香扑鼻而来,仿佛是春日里盛开的繁花,散发着诱人的芬芳。
他用指尖从里面挖了一小勺色泽金黄、质地粘稠如同上好蜂蜜般的膏体,迅速送入口中。
那膏体入口即化,一股极其甜润馥郁的滋味瞬间在他口中弥漫开来,仿佛是最醇厚的花蜜在舌尖上舞动,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清凉药气,如同夏日里的一缕清风,带来丝丝慰藉。
他闭着眼,喉结滚动,将其缓缓咽下。
随后,他做了几个极其深长而缓慢的呼吸,仿佛在努力引导着药力在体内流转,也像是在平复体内翻腾的气血,如同在暴风雨中努力掌舵的船长。
渐渐地,他那剧烈起伏的胸膛逐渐平稳下来,脸上那骇人的痛苦神色也稍稍缓解,虽然依旧苍白虚弱,但至少那撕心裂肺的咳嗽是暂时止住了。
做完这一切,他才仿佛无事发生一般,极其随意地扯过床边一件似乎是换下来的里衣衣角,胡乱地擦了擦那只方才捂嘴的、此刻还沾染着些许黑红色痕迹的手。
那动作漫不经心,甚至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淡漠,仿佛刚才咳出的不是危及性命的黑血,而只是一点无关紧要的灰尘,如同随手拂去衣袖上的一粒尘埃。
可他越是表现得如此轻描淡写、如此无所谓,在貂蝉眼中,就越是如同一把烧红的、淬了毒的尖刀,狠狠地、反复地扎进她的心脏最深处,让她的心千疮百孔。
那随意擦拭的动作,那试图掩饰的态度,比任何痛苦的呻吟和求救都更让貂蝉感到窒息般的心痛和恐惧,仿佛置身于无尽的黑暗深渊之中。
“主人!”
貂蝉再也忍不住,猛地扑坐到床沿,伸出颤抖的双手,紧紧搀扶住司马懿依旧有些微颤的手臂。
她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地落在他的衣袖上,声音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心疼和哀求,宛如夜莺在黑暗中悲泣。
“您到底怎么了?!求求您告诉我!别再说什么没事了!我都看到了!那……那是黑血啊!怎么会是黑血呢?!您到底受了多重的伤?还是中了什么毒?是文姬小姐给的药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她一连串的问题如同疾风骤雨般袭来,每一个字都浸满了她的恐惧和担忧,仿佛是在黑暗中拼命寻找一丝光明的求救信号。
她紧紧盯着司马懿的眼睛,试图从那深不见底的蓝色湖泊中寻找到一丝答案,如同在茫茫大海中寻找一座指引方向的灯塔。
然而,面对她泣血般的追问,司马懿却只是缓缓抬起眼睑。
他的脸色依旧很差,宛如暴风雨后的天空,阴沉而灰暗,但那双刚刚经历过剧痛折磨的眸子里,却已然恢复了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阴沉,仿佛是一座冰冷的城堡,将所有的情感都紧紧锁在其中。
他黑着一张脸,眉头紧锁,仿佛极其厌烦被如此追问,极其不愿面对这个话题。
那是一种下意识的、用于保护自己的防御姿态,也是一种……不愿让身边人卷入更深的担忧和危险之中的沉默,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独自蜷缩在角落里舔舐伤口。
“……”
他沉默着,只是用那只刚刚擦干净、却依旧冰凉的手,轻轻地、甚至带着一丝无力感,反手拍了拍貂蝉紧紧抓着他胳膊的手背。
那动作与其说是安抚,不如说是一种疲惫的示意,示意她不要再问,如同在黑暗中发出的微弱信号,却无法驱散她心中的阴霾。
“……无碍。”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试图结束话题的冷漠,仿佛是在下达一道无法抗拒的命令。
“旧疾而已。文姬的药很有效。不必大惊小怪。”
他的语气平淡得可怕,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如同在讲述一个遥远的故事。
可是……旧疾?什么样的旧疾会咳出黑色的血?!什么样的旧疾需要随身携带如此奇特的药物即时压制?!
他又为何要如此刻意地隐瞒、甚至表现出厌烦?!
貂蝉看着他这副拒绝沟通、将自己牢牢封闭起来的模样,一颗心如同沉入了无底冰渊,冰冷而绝望。
她知道,他是不想告诉她,不愿她担心,或者……是认为她没有知道的必要,如同将她隔绝在一个冰冷的世界之外。
这种被排除在他的痛苦和秘密之外的感觉,这种眼睁睁看着他独自承受折磨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比起骤然听闻噩耗,此刻的沉默更如钝刀割心,令她痛楚窒息。
她停止了追问,任由泪水决堤。她默默坐在他身侧,双手仍紧紧搀着他的臂膀,似要以此传递无声的力量。
她垂首低眉,任泪水悄然滑落,浸湿两人衣襟,仿佛连悲伤都染上了温度。
屋内沉寂如死,唯有油灯偶尔炸裂的噼啪声,与貂蝉极力压抑却仍逸出的细碎啜泣交织成曲。
司马懿阖上双眸,似已疲惫至极,紧抿的唇线与微蹙的眉头,无声诉说着他体内未愈的伤痛,与心头无人能解的千斤重担。
无形的忧虑与刻意的沉默,在昏暗中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两人紧紧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