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贪婪的侵吞者序章(2/2)
口腔里的灼痛骤然加剧,牙龈发烫发胀,原本的人类牙齿竟在慢慢脱落,取而代之的是弯钩般的坚硬鸟喙,泛着暗赤色的金属光泽。
他抬手摸向脸颊,眉骨高高凸起,眼瞳变成竖窄的赤红色,眼周的皮肉扭曲重组,一张狰狞的鸟面逐渐成型——此刻的他,半边脸是人,半边脸是迦楼罗的凶相,嗜血的念头像潮水般拍打着理智的堤坝。
第三阶段:湿生
业火骤然暴涨,将他整个人吞没,连虚无的黑暗都被染成了赤红。
等火焰稍退,雷无桀已彻底变了模样:
通体覆盖着暗金与赤红交织的翎羽,双翼展开足有丈余,锋利的鹰爪从指尖弹出,能轻易划破虚无;
鸟面完全成型,喙尖沾着火星,眼瞳里跳动着业火,周身萦绕着化不开的凶气,活脱脱一尊从业火中诞生的迦楼罗,只待最后一步,便能完成化生,彻底脱离人形。
就在化生的契机即将到来,业火要将他的意识彻底同化时,天际突然劈下一道紫雷!
“惊雷撼乾坤!驭九天惊雷,撼乾坤万物!”
熟悉的口诀在脑海中炸响,仙岛上那柄紫雷大刀的虚影瞬间浮现——刀身裹着紫电,劈砍时震得天地都在颤;
还有当初反抗苍天时,那份哪怕遍体鳞伤,也绝不低头的意志,此刻如星火燎原般在他心底燃起。
“我……我是雷无桀!不是任业火摆布的迦楼罗!”
他猛地攥紧拳头,哪怕业火灼烧得灵魂都在发抖,也拼尽全力调动体内的雷劲。
紫雷顺着他的指尖涌入体内,与业火激烈碰撞,暗金色的翎羽开始一片片脱落,坚硬的鸟喙慢慢褪去,后背的羽翼也在紫雷的包裹下,缓缓收回皮肉之中。
等光芒散尽,雷无桀重新跌回人形,只是额间多了一道淡紫色的雷纹,周身还残留着雷火交织的余温。
他扶着膝盖大口喘气,浑身的皮肉都在疼,却死死盯着雷羽云鹤,眼神比之前更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异能紫雷,除去其本身所携的毁天灭地之威与能让人保持清明的神智外,唯有雷霆深处蕴含的、那份反抗上苍的悖逆意志,才是它真正的核心。
可当持有者凭此意志反抗上苍、最终推翻苍天统治时,才会恍然发现——所谓‘上苍’,本就是世人赋予概念的虚构存在,它既无视世间一切恶行的发生,也漠视天下众生的苦难。
而众生所行之恶,究其根本,皆源于众生自身的选择。”
“雷羽云鹤!回答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雷无桀剑眉拧成死结,胸腔里翻涌的怒意几乎要破体而出,他紧攥着剑柄,指节泛白,死死盯着眼前的雷羽云鹤,声音里淬着冷硬的质问:“方才我那化生之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对,没错,就是这种表情……”雷羽云鹤的声音轻得像絮语,指尖无意识地蜷起,眼底漫开一层薄雾似的怀念。
她的目光在雷无桀紧绷的下颌线、含着怒色的眼底反复描摹,像是要把这副模样一点一点刻进骨血里,语气里竟掺了几分近乎陶醉的喟叹。
“虽只是一瞬间,可至少……你有他的影子了。”
“呱!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到底想干什么?别过来!”
身为拥有七窍玲珑心的雷无桀-问剑,虽将这份天赋几乎全倾注在了心剑修行上,可对情绪的感知却异常敏锐。
他清晰地察觉到,雷羽云鹤身上萦绕着一种混杂着病态占有欲与偏执的气息——那目光太过灼热,像是要将他整个人“吞”下去一般。
后背窜起一阵细密的寒意,他脚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寸,眼底满是警惕,只想离眼前这人…鹤远些再远些。
雷羽云鹤终于收起了方才那近乎痴缠的神情,指尖轻轻蹭过衣袖上不存在的褶皱,语气里裹着几分无奈的喟叹:“过去与未来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唯有‘现在’才是真实。
你的确会成长为未来我主人的模样,但现在的你……还不是他。
你不过是尚未蜕变成他的、一段‘过去’罢了。”
这里是无尽舞台最接近归墟的地方,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流逝的意义,过往与未来的所有痕迹,都会被这片虚无彻底吞噬。
可眼前的雷无桀-问剑,终究还没长成未来那个“血炎-雷无桀”——那个如名字里“桀”字所指的夏朝暴君一般,兼具人王威慑与暴虐的存在。
说这话时,雷羽云鹤的目光又落回了雷无桀身上,那眼神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遗憾”的偏执,仿佛在遗憾“此刻的他”还不够“完整”,还没能成为她可以牢牢攥在掌心的“所有物”。
“你这话是说,我将来迟早要变成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主人?
还是说……你们这仙人手段,能把时间倒回去重来一次!”
雷无桀-问剑虽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说话带股不管不顾的冲劲,可脑子转得一点不慢——话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直白,连质问都透着股没被磨平的锐气,半点不含糊。
“不能告诉你太多。”
雷羽云鹤的声音依旧柔得像浸了水,眼神黏在他身上,语气里满是化不开的执念。
“说得越多,越容易搅乱你的路。
我是盼着你长成未来主人的模样,可你身上牵着太多人的心,他们个个都想把你塑成他们想要的样子。
但没关系……不管你最后变成什么样,你永远都是我的主人。”
话听着温情脉脉,可雷无桀-问剑后颈的汗毛却根根竖了起来——他分明能从那温柔的语气底下,揪出一丝冷到骨子里的杀意。
那念头像根刺扎进心里:
要是自己最后没长成她要的样子……这女人,怕是会毫不犹豫地杀了自己!
“好家伙,这哪是等我长大…成长,分明是养不成就要灭口的病娇啊!”
雷无桀-问剑心里咯噔一下,少年人的莽撞劲上来,当即就冒了个大胆的念头。
“要不……趁她还没翻脸,我先下手为强?”
这念头刚冒出来,一道凌厉的剑风突然直刺而来——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抬手,稳稳将剑握在掌心。
那是一柄满是锈迹的直剑,可指尖触到剑刃的瞬间,就能感受到内里沉睡着的磅礴力量,尤其是剑脊上两道刻痕——那是用特殊符文凝成的字,透着股古老又霸道的气息。
可惜现在的他,还没能力解封这把剑。
他心里清楚,若能解开剑的封印,凭着自身魂力,本该能认出这两道符文——毕竟英魂之刃世界观当中魂力能将世间文字转化为“魂文”,那是众生以灵魂为媒介交流的通用语言,从不会出错。
“诛仙四绝剑之一的诛仙剑!”
雷羽云鹤的声音裹着一层化不开的怀念,像沾了晨露的旧绸,他缓步走到雷无桀身侧,指尖轻轻拂过剑脊,动作轻得仿佛在触碰一段早已碎裂的过往——不是“幕府”,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默默抚着这柄剑。
雷无桀的指节扣着自己的剑柄,几乎要将木鞘捏出裂痕。
他强压下拔剑劈开眼前这人的冲动,喉间发紧地追问:“诛仙剑?你确定?”
话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毕竟这是未来自己会佩在腰间的剑,哪怕只是名字相同,他也想弄清这柄剑的来处——就像想弄清未来那个“吞噬天下之气”的陌生自己。
“是通天教主当年的诛仙剑。”
雷羽云鹤的指尖停在剑身上的刻字处,声音放得更柔,“这‘诛仙’二字,是按商周金文刻的:‘诛’作‘??’,左边是兵戈的‘戈’,右边是声符‘朱’——甲骨文里‘朱’是‘木上加点’,指红心木,暗合‘明辨正邪、诛除异类’的剑威;可到了这柄剑上,那‘戈’的锋刃倒像要反过来,先斩了持剑人的本心。”
他顿了顿,指尖划过“仙”字的刻痕:“‘仙’作‘??’,左‘人’右‘山’,本是‘人入山成仙’的清净意。
可刻在这剑上……你看这‘山’的竖笔,是不是像把‘人’钉在了石缝里?倒透着‘纵是仙佛,亦难逃此剑斩伐’的凛冽——可这凛冽,是剑的,还是持剑人的?”
话锋突然转沉,雷羽云鹤眼底的怀念被一层冷雾覆盖,连声音都添了几分涩意:
“但这柄剑,只是顶着‘诛仙’名讳的吞噬魔剑罢了。
它噬天,噬地,噬万物众生的气息,最后要燃尽自身,才换得一次‘诛仙’的假相。”
“它太符合你了。”
他抬眼看向雷无桀,眼底竟有了几分悲悯,“未来的你,就是凭着它吞噬天下之气——拥有此件你早已经不是曾经那位鲜衣怒马少年郎,而是吞噬万物贪食的迦楼罗,像那神鸟吞噬百物般,把天地间的气息都咽进腹中。
最后,那些气息会变成你心里焚炎业火的养料,等火燃到最旺时,你挥剑展出一件弑杀▇▇……”
说到关键处,他的声音突然被魔音绞碎,那两个无法言说的字成了模糊的空白,“……诛仙。”
话音落时,雷羽云鹤的眼底漫上一层化不开的晦暗,连肩线都微微垮了下去——那晦暗像针,轻轻扎进雷无桀心里。
他忽然懂了:
未来的自己,或许真的持着这柄“剑”(后来才知是魔剑)吞噬了天地万物之气,要去诛杀那个“仙”般超脱的存在;
可雷羽云鹤这副模样,分明是在说——他没成功。
“不说这些了。”
雷羽云鹤突然扯出个笑,可那笑没到眼底,反而像强撑着的告别。
“主人,虽然舍不得……但这个,是你的新刀。”
话音未落,他周身的羽色光晕突然开始碎裂,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那些光缠裹着他的身形,一点点凝练成柄紫蓝色的长刀——刀身两侧刻着细密的羽毛纹,那是他从前振翅时最鲜亮的翎羽,如今却成了刀上的装饰;刀柄末端,一道浅痕慢慢显形,是个“羽”字,像他最后烙下的、怕被忘记的承诺。
“请尽情使用我吧,主人。”
刀灵的声音从刀柄里传来,轻得像要飘走,还带着一丝没藏好的哽咽。
雷无桀盯着那柄还带着余温的刀,指尖悬在半空,迟迟不敢落下。
这个总爱笑着叫他“主人”的疯女人,就这样把自己碾碎成了刀灵——可她眼底的晦暗、话里被屏蔽的名讳、还有那没说出口的“失败”……她分明还瞒着他。
“我该握紧这把刀吗?”
他在心里问自己,七窍玲珑心此刻却只觉得堵得慌。
“她牺牲自己,难道只是为了让我去斩那个‘斩不掉的仙’还是说……她早知道结局,却还是要把自己变成我的‘武器’?”
指节攥得发白,刀刃上的紫蓝光映着他眼底的动摇。
他明明察觉了雷羽云鹤话里的断层,却连追问的勇气都没有——那断层里藏着的,或许是比“失败”更残忍的真相:
比如未来的自己,不仅没诛成仙,还成了和这魔剑一样的“怪物”;比如雷羽云鹤化刀,不是“舍得”,是“不得不”。
可最后,他还是握紧了刀柄。
紫蓝色的雷光顺着他的手腕往上爬,刀身嗡鸣着,像是在回应他的决心,又像是在低泣。
他抬手挥刀,空间被劈开一道裂痕,内里是混沌的光——踏进去的瞬间,他仿佛听见刀灵的声音轻得像羽毛:
“主人,若哪天觉得疼了,就握紧我……我还在。”
而那道“羽”字的刻痕,在雷光里轻轻发烫,像她最后没说出口的话:
我瞒着你的,不是不信你,是怕你知道了,就再也不敢走向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