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零三章 各有心机谋(2/2)
我说:“春典是跑海穷哥们撂自家兄弟底的门面,说起来像那么样,可实际上不了台面,曾老板这样的富贵人不喜欢也正常。不过典可以不对,话却不能不说明白。黄老先生是江湖前辈,托我的也是江湖事。曾老板不是江湖中人,能跟我讲这江湖事吗?”
曾云祥便有些不悦,道:“这次来京城办事,一切以我为主,有什么我不能讲的?有话你就说,不用这样遮遮掩掩的。”
我环顾四周。
一屋子人。
曾云祥,两个保镖,一个女秘书,还有一个助理,都是那晚见到过的,助理还是委婉提醒他火德星君是道家神仙那位。
目光最后还是落到了女秘书身上。
女秘书侧身站在曾云祥身后,双手交叠身前,规规矩矩,温温柔柔,目光只落在曾云祥身上,没往我这边投上半分。
我微微一笑道:“黄老先生说有伙人从东南亚过来要办件大事,让我们这些地头蛇接应一下,事成之后必须重谢。人呢?”
曾云祥皱眉道:“你一个做贼的,能帮忙办什么大事?”
我说:“猫有猫道,鼠有鼠路,龙蛇翻山,各执其径,贼也分大小,小贼摸财,大盗窃国,我不算大盗,可也不是小贼,手底下兄弟颇有一些,当年曾从关东偷到河南,举国荣门人人写个服字,敬我一声曹老爷,如今在这京津冀地面上,想打听什么消息,寻摸什么人物,抄落什么东西,就没有我曹某人做不到的。飞仙这个号,可不是随便白挂。曾老板,请要做事的正主出来见一面,我奉上消息,完成黄老先生的托付,这事儿就算做完了,您瞧不上我这溜的,今天之后我不在你跟前露脸就是。”
说完,我拿起几上茶杯,向上微微一端,左右一晃,一仰头就把这兀自滚烫的茶水喝了个干净,然后倒过杯子扣到几面上,轻轻一敲杯底,先前隐去的那块点心凭空落入杯中。
曾云祥不懂我这一套的意思,嗤笑了一声,道:“这戏法玩得倒是漂亮。行啊,正贤,你去请张道长过来吧。”
他那个助理应了一声,转身走出去。
我板着脸,不再说话。
没大会儿,那助理领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进来了。
这男人没穿道袍只着了件做工精细的粗线毛衣,一头长发没有束髻而是随意绑了个马尾,进到屋里先跟曾云祥打了个招呼,然后才看向我,抱拳行礼,道:“贫道张明怀,来自大马天王宫,这次进京做事,由我领头。”
我起身回了个礼,道:“不敢当老神仙礼,黄老先生托我们打听的事情,不仅有了眉目,还有意外之喜,老神仙要在这里听吗?”
张明怀豪爽地道:“曾老板不是外人,这次要是没有他大力支持,我们也不能顺利进京行事。何况曾老板这次要办的事,也是联系了天罗搭桥,一起听听也心里有个数,方便接下来安排。”
我说:“老神仙爽快,那我就说了。这天罗为首的叫织罗人,不是一个,而是七个,号称七老仙,各有不同本事,分领三台八柱七十二连营,号称手底下兄弟过万,可实际上也就几百人,但各行各业都有,上牵下连,消息灵通,专门给京城豪右势力人家做事,说一句手眼通天绝不过分。不过最近天罗因为参与到一些大衙内的纷争,惹上了极大的麻烦,要是处置不当,这个年很有可能过不去……”
我就把天罗卷入郑六和许安生一伙人的纷争这事讲了一遍。
亿万财富,公然绑架,门前上吊,已经足够复杂诡谲,其中又不免提到高天观惠真人显圣驱逐京城江湖术士,公开悬赏天罗营将,助郑家寻找郑六却牵出藏身玉福寺的密教徒圆道这些内容,听得在场众人都是惊异不已。
曾云祥和张明怀更是眉头紧锁。
等我讲完,曾云祥便问:“这都是真的?”
我冷笑反问:“曾老板怀疑我?”
女秘书轻轻拉了曾云祥一把。
曾云祥没再说话,只哼了一声,态度昭然若揭。
张明怀便打岔道:“曾老板只是有些震惊,不是怀疑老哥。我们这次进京的目的黄老先生同老哥讲了吗?”
我摆手说:“你们要做什么我不知道,黄老先生只让我帮忙打听天罗的事情。”
张明怀便问:“难道黄老先生没有别的托付?”
我瞟了曾云祥一眼,道:“我一个跑江湖的飞贼,做不了别的大事,也就打听些消息罢了。能打听到的,我都说了,这就告辞了。”
说完,也不废话,转身就往外走。
张明怀犹豫了一下,刚想张嘴,女秘书抢上一步,轻声道:“我送曹先生下楼吧。”
来时是她引路,去时由她送客,倒也理所当然。
张明怀就没有出声。
从套房里出来,我只管往前走,也不理会那女秘书。
一路无话,直到出了酒店,来到门外,眼看着我要往门口等客的出租车上去,女秘书方才轻声道:“老相客慢一步。”
我一挑眉头,侧脸看向她,道:“不是跑海的?”
女秘书温声道:“曾老板富贵根底三代传,生来人上人,不懂江湖是非,说话没轻重,老相客多担待,有得罪处,小妹替他赔礼。”
我斜着眼道:“你什么身份能替他赔礼?加查马达的大学生,抱歉,咱爷们打小趟海张帆子,没坐过馆,大字不识,不懂学问,两眼打幡子,只认帆上名字。”
女秘书左右瞧了瞧,侧身挡着手,做了个五湖势,道:“四海不张帆,顺风便是缘,老相客看黄老爷面上我回去安顿一下,半光景来向您赔礼,着不?”
我嗤笑了一声,道:“黄老爷脚踩两广千顺东南,虽然有鼎鼎大名,但威风不过大江,在咱们爷们这里卖个面子倒也不是不行,却也不能没完没了。想给姓曾的出这个头,得看你这帆子有几丈几能撑多大船抗得住几尺浪头打。”
女秘书也不着恼,依旧温声道:“好叫老相客知晓,小妹金梁玉,太白名号,白衣身东南,根在洪发山,三刀六眼不轻动,四海一家最要紧。”
金梁玉,祝。
太白号青莲。
这女人叫祝青莲,白衣会门下,洪门根底。
果然是私会党。
天下江湖,洪门半山。
亮出洪门大底,又提义气为先,懂春典的江湖客都要给三分薄面。
这面子不是给白衣会,而是给洪发山。
我点了点头,道:“既然是洪发山下来的,有这个面子。前面点红小馆,抿火山我请,等你半个光景。”
祝青莲微微松了口气,道:“多谢曹爷。”
我便没打车,过街向东走了百余米,拐进了街边一家红字招牌的小饭馆,在靠墙角落的桌上坐了,点了四个菜,又要了两瓶红星二锅头,旋即扔了五张老人头过去,告诉老板娘中午包场。
这小馆子统共六张小桌,两天也挣不出这些来。
老板娘拿了钱,喜得见牙不见眼,当即就回后厨把掌勺的男人叫出来,扯了凳子,往门口左右一坐,看门挡客。
半个光景就是半小时。
时辰一至,祝青莲如约而至。
她换了身衣服,手里拎着个布袋子,完全没有国外来客的洋气,看上去就是个常见的北京大妞,大大方方地坐到我对面,道:“劳曹爷久候。”
我撮着牙花子一笑,道:“街面老荣,自来江湖九流最下等,花园子都看不上眼,可当不得洪发山大底一个劳字。”
祝青莲听我揭她底,也不着恼,道:“曹爷好眼力。小妹家传的瘦水生意,五十年前走南天门落地,为摸黑水趟扬桥路服侍金主,替会里搭线在牙加达开山。”
我说:“我只知道黄老爷当年踏波过南天门入了义海会,可没听说什么白衣会。”
祝青莲道:“知道义海会,足见曹爷跟黄老爷不是一般的交情。倒也不瞒曹爷。会里兄弟三年前有幸在牙加达触头黄老爷门下大掌幌,落了不倒根底,小妹白衣掌灯不得不出面去大马拜山,讲通道理,得了黄老爷眼,共谋皮扎大事。前阵子惠真人牙加达显圣,替楼观道素怀老元君讨还公道,大破一清道,借的黄老爷的兵过海,便是走的小妹门路。”